“这……”祁北张口结舌。
百灵夫人快乐与否、受不受委屈这个问题,于他而言的确是更重要的。小碎说的没错,御官的心已经不在百灵夫人这里,强扭个瓜也不甜,或许叶时禹还会把出海不得的气愤发泄到她身上。
“那我,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跟从小碎所建议的,趁机踢走御官吗?
于是,天生容易纠结的祁北,干脆蹲到地上抱起了头,陷入了更大的犹豫不决:是告发御官的行踪,逼他回到百灵身边,给她一个安稳的日子,还是随他的心意赶紧送走着一尊大佛,他爱出海就出海,爱环游天下就环游天下,爱生生,爱死死,反正别在百灵夫人身边阻碍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快乐?
他的思维缠成了紧紧的麻线团。百灵夫人认定了的幸福快乐,就是在君安城能够歇脚,头上有一方屋檐。叶时禹走了,谁给她这些?
御官咳着血,缓缓开口:“我早就与百灵约定过,成亲只是为了给她个免于流离失所的理由。他日待她心有所属,我绝不从中阻隔。”
小碎喜道:“祁北你快听!”
祁北纠结万分,使劲儿抱着头:“别说了,别说了。我很明白啊!她要的就是在君安城里安安稳稳生活下去,永远没有追杀,也不用担心吃穿用度。可我出身百戏团,给不了她这些啊。”
小碎提醒:“你不仅仅是百戏团的祁北,你还是云驹,你当然有能力照顾好她、保护好她,就算你一个人不行,别忘了还有我给你出主意。”
“可她想要的不是云驹,”祁北痛苦万分,“她想要的是君安城的御官。”
小碎摇头:“她要的不是御官,要的是安稳的生活。她自己想不通,钻进了死胡同里,以为君安城是她的归所呢。可只要还张了一双眼睛的,谁对她真心、谁对她敷衍,怎么会看不明白?”
“那我……那我要怎么办?”
“你先别急。听我的吧:御官在菱香阁养伤一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其他的我们慢慢想办法。”
祁北茫然抬起头来,问:“我们已经知道御官行踪了,你叫我跟她撒谎吗?”
“不是撒谎,这才是真的在保护她。”
祁北给小碎说得晕头转向,要完全接受这种说法,凭他这种执拗到不太懂得变通的脑子,估计还得不少时日。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老天师不会给他足够时间想明白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刚出去守门的秋月慌里慌张跑回来:“姐姐、御官大人,不好啦,百灵夫人找来啦!”
“啊?这……这……这……她怎么来了啊??不是刚走吗?”祁北一听百灵夫人居然找来此处,有限的大脑资源更加不够用——自己还没想通,一旦跟她在夹层密室碰面了,究竟要不要告发御官行踪?告发吗?告发了,御官回到她身边,她过得不开心,自己还彻底断了后路、没有机会;只字不提吗?骗人已经很不对了,要如何做到当着她的面撒谎呢?再说,万一被她识破,她一定会无比生气,此生还有求得原谅的可能吗?
叶时禹使了个眼色,由思霜向祁北道:“金乌神使,御官大人是必须要出海的。就算这次未成,也会有下次。还请神使成全了御官大人多年的心愿。”
祁北满眼泪花:“你……你当百灵是什么?你好狠心啊。”
小碎加把劲儿,不断给祁北洗脑:“御官都已经明说了,他对百灵夫人没有半点用心,而且也已经同意你了。你还有什么顾忌呢?御官能给她的安稳生活,你一样能做到。御官给不了她的关心爱护,只有你能给。你不是要守护她,要她幸福吗?”
祁北几乎要喊出来:“天啊——都别说了,叫我想想——”
外面已经隐约传来小翠的叫声:“……我家大人就在这里面,你们快些让开,夫人要进去看看。”
小碎:“来不及想了,快做决定。”
祁北一听,只觉得四面八方夹击而来,快把他挤成薄片,顿时浑身大汗,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留下御官?让御官走?究竟哪种选择才能最好地保护住百灵夫人,不叫她受伤害?
叶时禹纹丝不动,十分沉稳地看着纠结万分的祁北。思霜坚定地站在御官身旁,向祁北一遍遍请求:“神使大人,千万不能让百灵夫人知道这里。您若真的是金乌神使,就要保护好风临城。大人的行踪一旦暴露,君安城主一旦知晓大人在风临受了重伤,那还不得发兵攻打风临城吗?”
祁北完全是被形势所迫、强行被赶上架的鸭子,他忍不住狠狠骂御官:“你就是个狼心狗肺!唉,我可怎么办啊?”
秋月再跑进来,她快要急哭了:“姐姐,拦不住了。百灵夫人不知怎么,发现了夹层密室,就在门外了。”
御官依旧沉着地观察暴躁不安的祁北,心里不停做着盘算,要如何放置一根稻草,才能确保骆驼的脊梁被彻底迅速压垮。
密室外面,百灵夫人的脚步更近了,她就来到密室门前,马上要打开门了。
密室之中,以祁北单独为一方,其余人为支持御官出海的另一方,仍旧僵持不下。
“祁北。”御官忽然喊了他的名字,缓缓开口,心中明白,是时候说出那件事情来了,“我们两个,其实很像。”
御官对于出海有多么势在必得,祁北在心里就对他有多么痛恨,这没长心肺、不知他人疾苦的叶家皇子啊,还敢说很像?谁跟谁像?哪里像了?他干脆怒骂:“你负心薄情,抛妻弃子,说走就走,一声不吭,害百灵苦苦等待。谁稀得跟你像?”
听了如此耳熟的评价,叶时禹的眼前忽然闪现过一个,多年来魂魄不曾入梦的明眸灵动女子,他笑岔了一声,真不知道倘若她瞧见了自己今日的落败模样,会作何想。
“因为我们同样有着坚持。只不过我坚守的,并不是百灵。我自始至终,从来对她无心。可她值得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