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可能,”金乌神一一看向小碎、百灵夫人,不明不白的话语十分有压迫性,“身边有人拖累了他的步子。”
拖累。
这两个字,直击小碎的心脏。
在这一刻,向来乐观的他不知何故,恍若被彻底控制了心性般,徒生出来了个念头,十分平静地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好,那你来找我吧。”
金乌神后退一步,隐身在了金光之中。
“记住了。东桑岛,扶桑树,立刻过来。”
她轻笑一声,满意地看着火圈里逐渐化作人形的祁北,冲天火焰烧尽了扶桑树幻影的最后一根树枝,连带着她的影子一并烧到了天上。
“我知道,你一定,一秒钟都不会浪费。”戏谑的笑声,让在场的人有些毛骨悚然。
群涌进院落的城民们没能赶上瞧金乌神一眼,他们通通跪倒在地上,望着霞光大盛过后、祥云骤然消失的天空,失魂落魄地大叫着:“金乌神呢?金乌神呢?”
公子尨见到伊妙被烧残了的半边身体,密密麻麻覆盖着鱼鳞,只觉得恶心不已,赶紧拿来披风给她包好,免得叫城民看了起疑心:“祁北在哪里?烧出原形了吗?”
伊妙一脸苍白,努了下嘴。
公子尨还以为成功逼出了祁北的原型,指着火圈招呼大家去看。百灵夫人知道祁北不愿意被人见到如此狼狈的模样,与挚儿、予辉等带着百鸟群人合力挡住冲来的城民,无奈寡不敌众,立刻被城民的洪流冲散。百灵夫人回头叫一动不动、背对着她的小碎:“祁北怎么还不出来?”
金鱼族秘火的火圈中,云驹虽然变回了人形,但好像烧伤十分严重,无法迈动脚步似的站在那里。
神情呆滞的小碎喃喃。
他在说什么呢?
百灵夫人没有听清:“快叫祁北出来吧!火太大了,再一次烧出云驹的模样可怎么办?”
挚儿也十分不解:“金乌神为什么不把火灭掉?怎么不把祁北带出来?”
举止突然异常的小碎,又动了动嘴唇。
挚儿摔着金葫芦吓唬城民,让他们别靠近,一边大声问小碎:“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小碎的身影一步步走向火海,伸出手来,试着触碰能够直接烧毁原型的秘火。
“小心!会再伤到你。”予辉连忙道。
头顶上方,乌鸦的叫声十分凄惨,仿佛在为谁悲鸣。
“百灵夫人。”小碎忽然唤她的名字。
“什么事?”
“祁北对你是真心的。”
百灵夫人只觉得在这个关头说些题外话,小碎神情恍惚到十分奇怪。她轻声应他:“我知道。”
“对他好一点。”小碎笑了,“祁北这两天没命赚钱,给你攒银子花。他想带你离开君安城呢。他说你本来就属于自然和山林,想保护你一辈子安心与鸟儿一起歌唱。”
百灵夫人红着脸,低下头:“我知道。”
挚儿却立刻嗅出不对头:“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以后日子长着呢!”
百灵夫人赶紧说:“对呀。祁北已经变回人形了,赶紧带他逃离火海,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你俩商量商量出海的事吧。”
小碎执意地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做最后的嘱托:“可在他带你离开君安之前,祁北必须去东桑岛。”
百灵夫人轻叹一口气,一字一字缓缓开口:“我知道。”
“也请你告诉祁北,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要去东桑岛。”小碎魔怔了一样重复。
“我会告诉他的。”百灵夫人一愣,连忙追问,“等等,为什么要我告诉他?你可以当面告诉他呀!”
“祁北出海,那你呢?”小碎不为所动,问。
她说:“我等他。”
听到这三个字,小碎放心了的笑容,纵使面对熊熊烈火,也十分明媚。
“快点想办法救救他吧!”百灵夫人的心,简直要被怎么样都熄灭不了的金鱼族秘火烧焦,“再烧下去,他会不会没有命?我真不明白金乌神在想什么?明明还给了他人形,为什么不把祁北带出来?小碎,赶紧想想办法。”
“办法?”白衣小童茫然地笑着,“早就有啦。”
“什么?”
话已至此,任何人都不可能察觉不到气氛的不对劲。
“金乌神已经告诉我办法啦。”小碎说罢,头也不回走向火海。抬手之间,五指已被烧掉,几百根细细的白鬃毛刚一显形,就被火焰灼成了灰烬。
奇怪的是,他那已经被杀伐果断的金乌神驯服了的心智,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痛楚。
又或者,本来就是柄拂尘,是祁北的拖累,有什么资格感觉到痛?
既然是拖累,那就得铲除。
金乌神没有说出来的话。小碎心如明镜,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了。
“我还有两句话,拜托百灵夫人帮忙转达他。”小碎笑了一声,挠挠头,发现手指已经不复存在。
看着义无反顾步入火海的小碎,百灵夫人的唇齿张合不利索:“我才不转达,要说你亲自跟他说去。”
“请你告诉他,能帮上十万天马之首的云驹,是我的荣幸啦。”
百灵夫人轻声:“小碎等等……”
火焰圈开合之间,被烧焦了的祁北跟一块黑炭一样,可总算给救了出来。
再一看去,不见小碎的身影。
“小碎!”
“快,快带他走!”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城民还以为从火海里出来的是金乌神,百灵夫人几乎是扑了上去,用身体护住毫无意识的祁北,同时招来更大的鸟群,密密麻麻围绕在祁北身边,由挚儿和予辉等人,迅速将昏倒的祁北抬走。
与此同时,风临城中某条街巷里,人们奔走相告:“金乌神来啦!快去李家看!”
予辉那位懂得掐指一算的二叔正趴在街边呼呼大睡,周围人声嘈杂,人们蜂拥去李家要亲眼目睹金乌神降临的盛大景象,吵得他睡不安稳。
“唔?金乌神?”睡得迷迷糊糊的二叔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拿出星象罗盘,指针指向东方天空。
此时正是白日,因有太阳强大的光芒照耀,空中的繁星皆不可见。
二叔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罗盘,再遥望下指针所示的方向,自言自语道:“金乌神?哈,还不如说是双财星终于出现喽。有的人要享福,有人却倒霉。不知道云驹那小子,是前者还是后者。”
他掐指瞎算一通,放弃了似的倒头便睡,还嘟嘟囔囔:“难办。难办。这个女人太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