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哈哈哈,我怎么会忘?来来来,先坐下,咱们……慢慢聊。”祁北开始打哈哈。
为今之计,只能努力拖延着,能挨过一刻是一刻,最好赶紧问清来意,打发了斗笠人。
然后,他装出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凑过去问那面色冷峻的来客:“仁兄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斗笠公子冷笑一声,诧异极了:“呵,仁兄?”
祁北心里叫不好:难道不是好兄弟来探望?叶时禹啊叶时禹,我哪里知道谁是你亲家、谁是你仇家?
“你真的,吸魂烟吸傻了?”斗笠公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言辞已经十分不客气,“听说君安城叶时禹在她死后贪食魂烟,变得与往昔截然不同,身形忽胖忽瘦,双眼无神,空荡荡如同鬼魂一般。我今日看你,虽然不像个瘦柴鬼,可就这脑子和记性,估计也让魂烟消耗得差不多了。”
祁北,当然感受到了深深的敌意和怨恨。
“你……”
眼前这家伙到底是谁?绝对跟叶时禹有仇,还知道他吸食魂烟。早就听说君安叶家挑起了九鼎国之间的征战,此举无异于处处树敌,难道这斗笠人是来复仇的?
“我……我不是……咳咳咳……其实我是……咳咳……”
金乌神给他喉咙上的这道禁言咒可真是厉害,就连对除了百灵夫人之外的人,也不能开口。
斗笠公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死敌,一时间,有些出神。
“拿着。”他暂时收起了小匕首,反而递过来了一瓶药丸,“海上气候潮湿,你吸魂烟多了,身体根本受不了吧?”
“谢……谢谢……”祁北十分感激地接过药瓶,对斗笠公子并没有什么设防,直接开瓶吞下。
斗笠公子惊讶了。
“……不能吃吗?”
“呵呵。”他眼露凶光,冷笑两声,“这里面装着的是毒药!”
“……呕……”
可药丸已经咽进腹中,手指深入喉咙也抠不出来。
“你你你,你为什么要毒死我!”
祁北捶胸顿足,弯着腰狠命往外咳,还大喊:“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一上来就要杀人?”
“仇怨?你不记得?你真的是叶时禹么?”
“快给我解药啊!”祁北揪住他的领子,面对面地逼迫,向他吼道。
两人正面相对。
斗笠公子确认了这个“叶时禹”的眼中只有愤怒和不熟稔,没有分毫的隐瞒与欺骗,或许他当真忘记了过去?
接着,缓缓长叹一声,打掉祁北的手:“那不是毒药,是海上去湿气的常备用药。”
“真的吗?”
“对。不必担心会死。”
祁北这才坐了下来,浑身放松,夸张地岔开腿,手抚着胸口,大口松气。
这般坐姿如街边莽汉——
斗笠公子全部看在了眼底。
“你拖着一身的伤,出海干什么来了?”
祁北想都不想:“来找金——哦,来找、找、找——阿执姑娘。”
斗笠公子的神色不变。
“阿执姑娘?”他对她,何时变了称呼?
“对,对。阿执姑娘。”祁北还在后知后觉。
斗笠人垂下了眼眸:“你还记得她?”
“啊?”
“我问:你还记得她?”
“……对。肯定得……记得啊。”
“那你记得这柄匕首么?”
“不认得。”
“那——不记得我么?”
“你说什么呀?”祁北是真晕掉了。
斗笠公子冷笑,一副十分瞧他不起的样子:“叶时禹,你吸食魂烟吸到脑子碎掉了吗?”
“呃……我……”祁北实在被逼的无奈,赶紧喝口面汤压压惊,“我们真的见过吗?我好像有点,嗯,记不起来了。我这个人吧,嗯,吸魂烟多了,容易忘事……”
“可你没忘记她。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葬在这片海底。”
他扶了扶斗笠,收回了试图看穿“叶时禹”的眼光。
祁北耐着心性:“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不是刚刚说,要出海寻找的,是我的阿姊么。”
噗——
含在嘴里的面汤,全部喷了出来。
大概,刚才服用了的不知毒药还是补药,也给一并吐出来了吧。
“阿姊看人的眼光总有问题。”斗笠人很不客气地补刀,“你是最有问题的哪一个。她跟着你,是她眼瞎。”
阿姊。
阿执姑娘。
难道这个人其实是——
……
事实再一次证明,话不能乱说,脑袋也不能乱想。祁北刚刚还念叨着这位陌生公子究竟是叶时禹的亲家还是仇家,或者哪一路神仙?这不,立刻得到了答案。
“咳咳……咳咳咳……”这并不是禁言咒生效,是祁北太过于惊讶,面汤呛到了,他的双耳边好像给天公接连打了十多个响雷,嗡嗡嗡,脑子晕成了浆糊。
怎么办?
搞半天,这人是叶时禹的小舅子??
这……这该怎么跟他打招呼……?
“咳咳……”他连忙擦嘴,“小……小舅子好……”
“啪”的一声。斗笠公子嘴角抽动,手里一双筷子折断了。
“呃……”祁北胆怯了。不该叫小舅子么?算算没叫错啊,他到底在愤怒什么?
“你果然要出海找阿姊。”他的半张面孔都遮在阴影中。
“呃,对。”祁北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
“她会想见你么?”斗笠人十分冷漠,手指间镶嵌着七彩石的匕首飞速转动。
祁北抓耳挠腮:“会……吧。”
“哈!”斗笠公子狠狠道。
“怎么了……”祁北更加胆怯。
“害死了她的凶手啊,如今竟然转性了?别在我面前假惺惺对阿姊有多好。”斗笠公子面露凶光,七彩石小匕首直直祁北的喉咙。
“等等……你别冲动……”
“你真的爱惜她、心疼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掉!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时候……”而斗笠人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即收回未出口的话语,吸了下鼻子,深深呼气。
“我我我我我……啥?你说啥?我害死了她?不对不对,我不是叶——咳咳咳、咳咳咳……”
祁北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不,是彻底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