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阳春三月,和煦的春风吹拂在脸上,送来阵阵野花的香气,大江两岸如烟的杨柳枝倒挂于水面,时而有燕子在面前高纵低飞。这一切都让沈追星有种懒洋洋却又兴奋异常的感觉,不知怎的,眼前的世界和过去大不一样了。
沈追星来到泊船的岸边,近看此船,感觉比远看大了许多。这是一艘楼船。船身几乎有十五丈长,四五丈宽,甲板之上共计三层。此刻楼船一个作管家打扮的四十左右的胖子,正在小心翼翼地通过搭在岸边的跳板。一上岸便向沈追星走来。
沈追星见他冲自己走来,忙清了清嗓子,然后深施一礼,刚准备张口请求搭船,没想到胖子却皱着眉先抢先说话了:“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什么也别说了,快点上船,马上要开船了。”说罢,不由分说,竟拽着沈追星的衣服上了船。
沈追星虽是满头雾水,却也暗暗高兴,心想,难道我练成了什么“神通”啦?竟然心想事成!
上得船后,胖子把沈追星带到底层的一个舱房,里面有四张床位,指着一个空位道:“你就住这儿,一会儿我拿件咱家的衣服给你换上。你来之前老王都跟你说好了吧?一年十五两纹银,年关结钱。只不过其中五两你要孝敬我和大管家。”
沈追星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一定是什么“老王”给这个管家推荐了某人来做事,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人没按时来,或者找错了地方,自己被张冠李戴了。此时再解释也晚了,船已开出,沈追星心想顺其自然吧,这也怨不得我,我现在告诉胖子实情的话,胖子一生气说不定把我扔到江里,那就麻烦了。只是不知道自己顶替那人叫什么,以及自己来干什么,正想寻思怎么从胖子嘴里套出“自己”的名字,胖子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老王说你还识几个字?”
沈追星忙点头称是,自曝大名——沈追星。胖子嗯了声道:“不是少爷怕到京师显得寒酸,要找个识字的跟班做书童,这好活儿也轮不到你。”说完转身出去了。
沈追星环顾了舱房,虽然不是很宽敞,但比起刚刚睡过的洞穴不知强了多少倍。发现床下有一个带锁的空箱,便将所带之物放入锁好。只是将玉佩及两本小册用油纸紧紧包了,贴身藏好。
不一会儿,胖子带来仆人衣服给沈追星换上,又将他带到大管家那里。大管家约莫五十多岁,是个精廋的老者,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叼着烟杆,吞云吐雾。见沈追星前来,头也不抬,眯缝的小眼睛微微睁开,精光四射的扫了沈追星一遍,对胖子道:“刘利,这是老王介绍的人吗?”沈追星心中一紧,大管家又喷出口烟,这才接着道:“想不到老王还能找到这等人物。”
胖子刘利忙满脸堆笑道:“大管家明察!我当时也是觉得这孩子伶俐,便立即录用了。”
大管家道:“好好教他府上规矩。下去吧。”说完又咪上双眼继续吞云吐雾。
胖子把沈追星领出房来,言道:“看到吧,我和大管家都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好好表现,最主要知道知恩图报。我这就带你去见过少爷。”沈追星忙点头称是,心想:“到了应天府我就溜之大吉,这一路当回仆人就当是报答你了。”
二人来到二层船舱,刚一上来便听到“叮叮噹噹”的剑击交鸣之声。在一个极大的船舱里,两位年轻男子正在比剑。一旁尚有数人观看。
只见身着绿袍劲服脸上微胖的青年使出一招“七星灌日”一步之内,连发七剑从七个不同角度攻向对方。另一青年身着白色劲服,皮肤白皙,面容俊俏,挥剑轻轻挡过,显是游刃有余。
沈追星身具高深内功,但这种实战的武技却所知甚少,此刻更乐得从旁观看,以便开拓自己的眼界。他的“大无相功”除了能练出深厚的内力外,更讲究心灵和意念的修炼。此刻沈追星一眼看出白服男子比绿服男子至少高出一个层次,只是感觉白袍少年心有顾忌所以处处留手。
绿袍青年眼见久攻无果便使出一式“一划开天”来,此招变化虽少,但结合武当独门内力使出却是威力极大,但正因为此,不留后手,遇到高强对手时,往往容易两败俱伤,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并不轻易使出。眼见他使出这招,一旁观战有一灰服青年不禁皱了皱眉。这个细节也被观战的沈追星看在眼里,心里马上判断此少年必定是那绿袍少年同门,且功力在绿袍少年之上。“大无相功”不知不觉中大大地拓展了沈追星的心智,此刻的沈追星心灵如赤子般纯洁,但智力却不亚于老谋深算的成年人。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
白袍剑客见对方使出这招后一改刚才轻松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绿袍男子长剑像是活了般在空中不住颤动,角度微微变换,像是在补捉虚空中的能量,又像是在寻找最佳攻击路线。颤动时发出的剑鸣声越来越响,当响声之顶点时恰好作出惊天一击“一划开天”!
白袍剑客此刻已然感到被对方剑气锁定,任何一个破绽都会招到对方剑招致命一击,骑虎难下,想撤也来不急了。一咬牙,使出师门绝招“三圣归一”。此式乃连销带打的精妙招式,连着三剑轻架对方,每一击都会吸取对方部分真力,到第三击后主客之势已反,剑便会合同二人之力顺势刺中对方。但如果前三击不能完全吸收对方剑身真力,对方剩下的真力还会驱使宝剑刺中自己,变成双方同归于尽的结果。以他二人功力,一旦使出这两招,人将会被剑势所制,身不由己。观战者犹豫间,已错过了能阻止的机会。惨剧似乎不可避免。
“噹”、“噹”、“噹”!第三下两剑刚交,正要顺着剑势刺向双方时,“啊嚏!”有人在这关键的时刻轻轻打了个喷嚏。
声音不大,但却好像就在众人脑内响起。不使内力的人还好,偏偏两个正在比剑之人被这声轻响切断了气路,剑势瞬间瓦解,二人之剑交织一处,却再也使不出去。
白袍之人最先跳出圈外,向对方一抱拳道:“武当剑法果然了得,刘兄已得晨风道长真传,小弟甘拜下风!”
绿袍男子正要搭话,在这时一个甜美的女声插言道:“师哥你别过谦啦!谁不知道你灵虚剑客宋慕安乃我峨眉虚字辈第一人,今天你和我哥二人可做平手之论!”
沈追星刚进来时目扫全场,已经看到场中有小姐打扮的女子带一丫鬟,只是当时留心比剑,并没在意,此刻闻声便重新打量起此女来,顿觉眼前一亮:只见此姝也就十五六岁,容貌秀美,浑身充满了健康的青春气息,尤其此刻身穿淡绿色长裙,更衬托出其肌肤白如凝脂。
原来沈追星上的这艘船主人叫刘琛,官居荆州知州多年,此刻赴京任户部郎中之职。荆州知州乃从五品,此去户部隶属湖广清吏司,乃正五品,看上去是升迁了,但并无实权。但刘琛却有自己打算,一是希望替儿子谋个御前侍卫的差事,二是希望女儿能够嫁入公侯之家。
那穿绿色衣服的一男一女就是刘琛的儿女——刘家骏、刘家骐。刘家骏拜在武当晨风门下,灰服青年乃其师弟石无畏。女儿刘家骐则拜在峨嵋静月门下。白袍剑客乃其师哥宋慕安。峨嵋派多为女弟子,但宋慕安乃静月俗家侄儿,又当别论。
此刻比剑二人都收回兵器,一众人等有说有笑起来,显然这个比试结果是皆大欢喜,却全然不知刚刚躲过了一场血光之灾。
管家刘利此时将沈追星带给刘家骏,说是给新找的书童。众人也不以为意,倒是石无畏多看了沈追星两眼。
当书童倒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计,只不过是少爷的跟班罢了,刘家骏的起居饮食自有专门的丫鬟伺候,这几天也没见过少爷写字,估计书童不过是装装门面而已。不过须要晚睡早起。好在少爷不是早起的主,沈追星乐得每天清晨“活子时”站在船边练功,呼吸着春江之上早晨新鲜的空气,感觉内气越来越强,但不知何故,沈追星能感受到这些内气在体内奔流不息,却无法操控使用,好像一个身家亿万之人,偏偏无法花钱,虽然这钱还越来越多。
沈追星为人和善,很快和同屋几个仆人混的很熟。虽然在小姐刘家骐的眼里沈追星似乎并不存在,但小姐的贴身丫鬟小莲对沈追星倒是非常友善,颇有好感。小莲年纪和沈追星同岁,虽然略显瘦弱,但模样俏丽,伶牙俐齿,是个美人胚子。沈追星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和小莲聊天让他很开心。
就这么过了几天,船来到了大江的岳阳段水域。这里水域宽阔,南接洞庭,两岸碧草连天,风光无限。就在这时,一艘前置巨型铁尖的蒙冲由洞庭方向驶来,其前后尚有十多条唤做“走舸”的快舟跟随。蒙冲之上立有二十多人,每艘走舸上都有十人划桨,人数加起来有二百之多。随着船只的不段靠近,蒙冲之上打出立即停船的手势,更有几艘走舸已经过来,贴上楼船,用飞爪勾住船帮,试图登船。船老大见此情景,连叫“倒霉”,一面下令停船,一面赶紧派人报告刘老爷去。最令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楼船遇上了长江上最凶残的水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