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捏着春宫图册欲哭无泪。
对于慕容绝晋入先天后首次空间瞬移就是回皇宫取春宫图给自己,她要说万分荣幸吗?
萧琰只能无语的祈祷这事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慕容绝一回皇宫,宫中的先天宗师就知道了,立即传音给皇帝陛下。慕容绝想悄悄来悄悄去是不可能了,被母亲叫过去,就被那宽广的胸怀热情的拥抱,纵然她已经修到先天境,对于母亲一口一个的“亲亲宝贝儿”也是满心无奈的——所以才想悄悄的回。寔楼丘知道女儿千里瞬移回宫竟是取一本春宫图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还叮嘱女儿只是“借阅”不是送给萧悦之,对于慕容家长老们亲绘的春宫图皇帝陛下表示她也很有兴趣观摩一下。
慕容绝心里翻白眼:您还用看春宫图?一百零八招早被您用遍了吧,还是乘以二,女男,加女女。
慕容家的春宫图很有名,据说每三年都要出三本专辑,包括男女、男男、女女,据说各大甲姓家族给家中子弟做成年教育的春宫图都是慕容家出品,按说萧琰身为嫡支子弟早就应该接受这种教育了,但她十七岁时没在国公府,这个成年教育就没进行,后来回到国公府梁国公也没有让她受教育的意思,大约觉得自家女儿纯净得跟无瑕白玉一样,这种教育……咳咳还是放在婚前吧。所以萧琰二十多岁了还真没看过春宫图,虽然她十二岁就想看来着,但那时就是想知道姿势,怎么个女上位,可以说这个想法相当的单纯。
但这时看春宫图,萧琰就不可能这么单纯了。 不过萧琰终非矫情之人,无语一阵后,不由得笑笑摇头,盘膝坐在小榻上,坦然翻开看下去。
有语曰“技近乎艺,艺近乎道”,萧琰竟然在这本春宫图中感受到了这一点。
慕容家的春宫图真正到达了艺术的境界,萧琰翻阅时,便觉靡颜腻理扑面而来,只是看着就觉得那肌肤是如此的丰泽柔滑,掬一把就是香软;交欢的人物都没有清晰的面貌,只是眉眼唇颌几道简单的线条,却让人感觉到那丰富的表情,迷恋、爱慕、沉醉、沉沦,无数细腻的感情体现在那神情中、动作中;,只有天地孕育出的人体自然的美妙,那种爱欲相合统一的纯粹,让人感官和心灵都受到冲击,那是完美的爱与欲统一的欲乐之境。
……当然,姿势也很丰富。
萧琰看得眼角微抽,心想这许多姿势没有武功底子还真做不了。她以欣赏的眼光将整本图册看完,每一页就是一个姿势,当翻到最后一页,眸光扫到最下方几行字时,她眼神倏地一肃,“性之极境,在于忘性。极乐境而忘性,无欲亦无情,方臻欲乐之间无上妙境。” 无欲亦无情?
这一句在萧琰心中滚来滚去,终究不得要义。
不由在心里嘀咕:看来空想不行,要在欲乐之境中体会……
她这一起这念头,脑海中立时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和沈清猗代入了,立时脸红心跳,看图时以欣赏眼光来看还不觉得如何,没有挑出欲念来,这会儿却是一动念就欲生如潮了。萧琰赶紧闭目默诵清静经,进入冥想中,心境才又澄静如清湖。
次日晨起练武后她便去见了慕容绝,将匣子还给她。 慕容绝问:“看完了?”
萧琰:“嗯。”
“感想如何?”
“……”萧琰翻白眼。
有感想也不能跟你说啊!……难道说她看完后就想着跟沈清猗这样那样了? 慕容绝忽地轻声一笑,那清笑声也如雪风吹过冰壁,轻簌簌的凉寒。
萧琰当然知道她笑什么,耳根微红,立即瞪她。
慕容绝问她:“都学会了?”
萧琰又瞪她。
慕容绝点头一脸理所当然,“也对,那么多姿势,哪能看看就会了,这个要结合实战。你先学最常规的姿势,多做几次后就由易入难了。”
萧琰嘴角直抽搐,以免慕容绝说出更直接的话,立即抬手打断她,说道:“学长,咱们在这待得够久了——你是回军中,还是留在这里修炼,或是回帝都?”
若是回军中她们就一起同行,若慕容绝留在神山或回乌古斯帝都,她们就此告别。
慕容绝道:“少神司说,我已晋入先天,暂时不必去战场。”
毕竟战争还没升级到先天参战。
先天参与战争破坏极大,因此各国之间都有协议:先天不参与战争。当然这是一般情况。倘到了危急时刻,如吐蕃危战,燕周节节败退之时,哪还顾得遵守这劳什子协议?国破了啥协议都没用。而对于宇文健来说,自都破后一直都是存亡之战,但欧罗顿帝国的先天还没有参与战争的意思,他御下收拢的本国残余的几位先天就不能轻易破坏这个协议,否则引起的莫测后果不是他们能承负的。何况,这些先天更看重的是保存自己的实力,和国家相比,当然是自己更重要——到了先天这个层次,国家对他们的桎梏基本就等于无了,主要是利益考虑或感情因素。
现在慕容绝回到燕周战场的确没多大意义,倒不如静修巩固修为。
萧琰说道:“那我先回军中。”
她眸光湛然,“学长,我们后会有期。——真希望这个后会有期,不是在战场上。”
先天参与人间战争真不是好事。
慕容绝看着她,冷肃说道:“我希望你去道门。你晋阶的心劫,不可能在战场上得到解决。既是情障,就要由情解决。我还是那句话——不若登顶。”
萧琰心里犯着踌躇,“学长,我……”
慕容绝眸子冰寒,目光却深刻,“当断则断,不要在意那些枝节。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无念,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她说着抬手,在萧琰肩上一按。
“想好了,就来雪峰找我。我送你去道门。”
慕容绝说着出了屋子,踏雪而去,方向是最近的雪峰。比起温暖的屋子,她更喜欢待在清寒高寥的雪峰上修行。
萧琰出屋带上木门,绯色薄缎的交领袍子被寒风撩得老高,她的心绪也有些起伏,不平静。
父亲和兄长犹在前线,她却去见沈清猗叙情……而且目的还是欢好,这合适吗?父亲难道不会伤心生气?萧琰并不害怕父亲生气,但这是她至爱的亲人,她和沈清猗早晚会在一起,难道就为了等不及要惹父亲生气?——萧琰不愿意。
这不是她和沈清猗定情,是必须要做的决断;只是时间问题她愿意等到父亲接受,何况还有四哥给她敲边鼓。
她如何就等不得这几个月了?
退一步讲,她就算要去道门,也应该先回军营和父亲恳切谈一谈,而不是如学长这般率性行事。
萧琰心中拿定主意,便觉澄透,足尖掠雪而去,顷刻就到雪峰下,高声对着上面传了一句:
“学长,我不会被你拉下太久。”
说完转身掠去。
她去和少神司辞别,便沿着神山起伏的脊脉往西南行去。
萧凉在慕容绝晋阶先天成功后就已经先回了燕周,保护梁国公在战场上的安全也是他的重要任务,萧琰这会就是独自回燕周。
她的速度极快,用的不是风行术之类的轻身功法,而是斗转星移步法。因为无字刀法的领悟她对空间之道有了一定的领悟,每一步都是踏在空间节点上,虽然比不上先天宗师的千里瞬移,但身影一晃间就是十里里,不到两日就出了乌古斯国境,第三日傍晚就抵达了大唐设在燕周的燕然都护府。
之前大唐和乌古斯在察合德“针锋相对闹矛盾”的时候,其实两国暗底下的协议就已经签订,再之后两国突袭发动燕周西北战争,大唐按协议从察合德撤军撤政,于察合德南去二百里的阿姆河南岸修筑北宁城——北宁城以南、燕然山以北的原燕周疆域就是大唐新设的燕然都护府,因为还在战争期间,除了行政衙署设在燕然都护府的中心州外,统军的都护府就暂时安置在北宁城。萧琰出示“河西军武骑上将军”的牙牌进入都护府,便有留守的官员接待,萧琰询问了西路军的帅营之地,由都护府开了通行文凭,便出了北宁城,越过结冰的阿姆河,再经北岸乌古斯驻军关哨检验牙牌和通行文凭后,即向西北掠去。她耳朵灵敏,掠出十几丈便听见关营的军官在兴奋的说话。
顺带讲一句,她递入通行文凭后,随着入内禀报的哨兵从营中出来的,竟然有七八位乌古斯军官,萧琰怀疑这一营的军官全都跑出来了,还务不务正业了?——这会说起闲话来让萧琰觉得一盆狗血淋下。
“嗨哟!都尉,这位萧上将,就是跟星辰殿决战的那位?”
“那还有假!没见长得这么俊?”
“真是俊得鬼哭狼嚎……”萧琰嘴角一抽,这什么鬼形容?“哎我以前还觉得传言夸大,刚见了真是俊得冻人心肝啊,我心都不会跳了,比咱们军中最俊的骆拔将军还俊四分,不,五分!”
“明明是六分!”
萧琰听得嘴角又抽。
“呸!你们这群看脸的,关键是年轻啊!才二十二三吧?比咱们殿下还年轻!”
“嘿,告诉你们一个绝密:这位萧上将以前在咱们乌古斯的时候,就跟咱们殿下有一段!”
“嘁,这还用你说!”
“屁,你们听的都是大路货,我这绝对是私货——嘿嘿,不知道吧,我小舅的二姑的大侄子是皇宫禁卫军,那年护送星辰殿回京的禁卫军就有他,一路上亲见殿下跟那位萧上将行止亲密,每天都要拳头来回的打一架,谁赢了谁晚上就在上面……”说的人听的人都嘿嘿笑起来。
萧琰一个趔趄。
“难怪跟星辰殿下见了打得你死我活的——还是咱们殿下厉害,稳稳的压在上面啊!”
一众都尉校尉旅帅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萧琰脚底一滑。
……这乌古斯军中都传得什么乱七八糟啊!
她不知道,还有传得更离谱的。
这源头嘛,就是因为她与慕容绝在燕周最后两次“切磋”的余波,因为两军“误会”解除了,为了消除这两位在大唐和乌古斯都是天赋绝才的年轻宗师生死决战的负面影响——说是宗师的友好切磋没人信啊,都打生打死了,切磋?哄球呢!于是乌古斯和大唐军中就有意无意的推出了两人“相爱相杀”的绯闻,当然版本不一样——
乌古斯这边的版本,就是“争上位”之战,一抛出来就在军中广为流传,简直符合了乌古斯人在性|事上豪放又彪悍的特点,打架“争上位”的事并不少见,当然像星辰殿和萧上将这样打得你死我活的,那还真少见,不过乌古斯官兵喜欢啊,人人津津乐道,眉飞色舞:咱们星辰殿就是要这样威武霸气,头可断血可流这上面位置绝不能让,嗷嗷殿下好样的!……俨然这床上的上下位置已经上升到了乌古斯军格国格问题。
而乌古斯军中大人物都认为,他们这可不是胡编乱造,是在事实根据上进行的合理加工,萧家那位和星辰殿绝对有一腿,孰不见当初两人面对追杀时生死不离双双跳崖,那绝对是情比金坚情比海深……萧琰倘听说就不是身影趔趄而是直接摔得跌倒了!
大唐军中流传的是另一个版本,当然不可能是争上位,没见萧上将输了,这不被压了么?——传的是“情海生波”的版本,什么萧上将在天策时就被当时的慕容中郎将追求,后来萧上将与另一大家族之女互相倾心,乌古斯公主情海生波,因对萧上将求而不得大打出手云云,这种有三角恋情又有情变的版本在官兵中最受欢迎了,转眼就演绎出了十七八个版本。
只有西路军因为是梁国公统率,这绯闻没传得那么离奇,相对来说比较克制,但也有七八个版本,梁国公听说后面部抽筋一天都没有恢复;萧琮倒是笑得前仰后合,被父亲瞪出去,让他立刻想法子湮灭流言。萧昡转脸就在帅帐内将出这馊点子的三军都元帅——燕然大都护、右龙武大将军、英国公李崇义——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令亲兵专门送了盆冰冻的狗血过去,书一短笺“狗血喷尔头”。李崇义乐极,令人将狗血煮了,欣然而食,又令亲兵回礼十坛桃花酒,书一短笺“赠公桃花醉矣”。北路军统帅——冀国公慕容钊听说后哈哈大笑,分送狗头和桃花糕给都帅、西路帅,奉短笺曰“吾吃狗头品桃花乐矣哉”。萧昡和李崇义同回他一字笺“呸!”——都是你女儿搅出来的事还敢来讨便宜,真个欠揍!两位国公心里都阴飕飕的想:活该你当初被寔楼丘压!冀国公知道了肯定要摔杯辩解:老子是受伤!受伤!
这等闲话不提,萧琰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省得她无语凝噎。
次日中午她就抵达西路军中军驻地。
中军是梁国公萧昡亲统,驻扎在墨尔河北岸的墨尔郡,但没有入城,只有后路调拨的折冲府兵入城负责巡守治安,中军则在城外扎营,后勤开进的文官队伍则已经入郡城开衙治事了,还有不少商团涌入,城中专门开了交易场,让官兵们以获得的战利品与商人交易,商人回国贸易就能赚两倍三倍的差价,官兵则省了带战利品的麻烦,两厢欢喜。
萧琰望见城外军寨中处处飘扬的“大唐西路军”旗帜,便远远一折,绕城往军营行去。验了牙牌和通行文凭进入军寨南门,不一会便有一名持金牌的亲兵校尉驰马出来迎她,省了一路的严密验查身份,直入帅营区。萧昡父子才刚刚用完午膳,萧琮神色温润的立在帅帐外等候妹妹。兄妹俩相见俱是一笑,双掌交击一握。
萧琰入帐拜见父亲,萧昡喜道:“回来就好。”
父女俩叙情几句后,萧琰就说起在神山的事,和慕容绝再次切磋后的领悟,至于春宫图册什么的……那不重要,略过略过。慕容绝说的那句“不若登顶”在萧琰心里滚了滚,还是先压了下去,这个过两天再说不迟。
正说间,萧凉倏忽而至,萧琰立即坐拜行礼,他摆了摆手,“继续说你的——在神庙可有感悟?如何破除情障,你心中可有眉目了?”
当日慕容绝晋阶时,萧凉距离神湖比较远,毕竟他是大唐的先天,慕容绝虽有一半大唐血统,但还是以乌古斯皇室血统为主,萧凉当然要远一点避嫌,发现萧琰有晋阶之危时就没有少神司出手快。少神司冰冷漠然的那句话萧凉当然也听见了,这正是他忧虑的。重情的孩子固然好,但于武道而论,过于重情却是牵绊了。
萧琰回答道:“有些感想,但离破障还远。”
“不着急,”萧昡一脸郑重的嘱咐女儿,“阿琰不要急着晋阶,慢慢来,把这情障悟透了再说。”
萧琰笑着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