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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琮心里着急,眼看距腊月三十越来越近了,父亲却还没有表态,他心中急躁,大冬天的竟上了火。
沈清猗给他开了清火的食膳汤,安慰他道:“父亲若无意,当日便拒绝了,应该还在思量。” 萧琮叹了声,不知道父亲在介意什么。
若知道当年之事,便能知晓父亲和商娘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何以这么多年都封禁景苑,甚至还波及到阿琰,至今未“上举”。
这是萧琮最忧心的事。
士族子女若不上宗谱,就意味着家族不承认其身份,相当于“外室子”。
他怎忍心阿琰遭人轻鄙? 何况,阿琰如果顶着外室子的身份,再有品貌才华,仕途也会走得艰难。
虽说寒门通过科举入仕已经广泛,但同等的才华,世家子弟肯定要比寒门子弟容易出人头地,即使在河西也是如此。
他怎能忍心阿琰如寒门子弟般辛苦打拼?
萧琮心中浮起阴霾。
沈清猗却觉得萧琮是身在局中入了迷障,梁国公若真的将阿琰作外室子看待,岂会让他占排行?虽然这排行有可能是占的三岁刚记上宗谱两天就夭折的萧玦的行辈,但谁知道呢? 沈清猗是不急的。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
是明珠,就不会让它埋在土里。
日子就么过了几天,到了腊月二十。
冬夜的月很淡,隐约照出清宁院前庭中央那棵高大梧桐树的婆娑之姿。 萧昡立在一棵苍松下,远远望着那棵梧桐。
这棵树是清宁院建好之日,他亲手种下。梧桐,梧桐,有凤栖梧。
最初商清抱来阿琰的时候,他心中还怀疑这是不他的女儿,看完商清带来的信,脸更黑了——什么叫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是他的孩子?想起她那些裙下之臣,他心中怒火熊熊,若让他找出另外那二分之一,一定让那厮各种死!
萧昡黑着脸看了襁褓一眼,只那一眼,就让他心揪住了——太像她了!
纯黑色的眸,璀璨如宝石。 萧昡忽的眼眶一热,他以为自己是恨她的,但在那一刻,他心中竟是泛起欢喜又酸涩的情绪,没有耻辱和恨意,心中想着“她终究是有几分喜欢我的吧?”
“这孩子是我的,”他心想,“既然她让人抱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名琰,小名栖梧。”他说。栖梧,栖梧,这里就是你的家。
没想到,一年后,那人带着她的一封信来了,然后商清死了,那人成了商清。
从此,景苑成了禁苑,清宁院一道门,隔绝了父女。
他是她的父亲,却不能抚养她长大。
他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成长。
寒风吹动着萧昡的宽袍大袖,衣袂飘然,风姿俊雅,淡淡的月色,映得脸庞如玉生晕,蒙蒙的光华,一双眼眸却是黑沉的夜,望着院内那棵梧桐树,夜色般的眼眸渐渐冷凝。
他已忍了十一年,还要忍多久?
萧昡握起拳头。
萧怀中静静立在主子身后,纤细的身影仿佛与松树融为一体。
萧昡大步向前走去。
将近门阶时,却又停下来。
片刻,才又抬起脚步,慢慢的走过去,轻然无声的踏上那层麻石台阶,右手抬起,握住大门上那只乌亮反光的锡环。
他的手攥紧了,白皙如玉的手指扣在黑亮的锡环上,净白的手指因为用力攥得更发白。
却终究,还是没有叩响。
萧怀中垂下眼皮。
这一幕,他已经看过很多次。
但即使看过多次,仍然让人难过——权势显赫的家主,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啊。
十二月的冬风寒澈入骨,锡环才沾染上的温度瞬间又被寒风吹去。
萧昡终于放手,转身,走下台阶,默默的往前走着。
萧怀中静静跟上。
顺着石子路到了湖边,又沿着柳堤往前,过了一丛竹林,一片草地,顺着青石路到了青黄藤蔓的院墙前。
朱红色的拱门紧闭。
萧昡衣摆微拂,足尖一点间,便已跃上高高的墙头,飘然下去。
萧怀中紧随其后,腾身跃出墙外。
朱红色的拱门静静的紧闭着,一如十一年来的每个日夜。
萧昡慢慢向前走着,双手拢在大袖中,隔着袖袋,摸着叠得整齐的那一沓。
“她是我的女儿,有我的天赋。”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道。
萧怀中没有接声。
他知道,主子不需要他接话。
萧昡望着淡月,慢慢的走着,眼里映着清浅的月光,溢着淡淡的光华。
“她是我的女儿。”萧昡一字一顿道。
连日来的犹豫不决,终于在今夜下定了决心。
他按了按袖子,平日潜如深渊的眸子,此刻在浅浅的月色下变得明亮透澈。
那双眼中掠过锐利的锋芒。
大袖一展,夜风如刀般划了开去。
***
次日,夜深,仍是寒凉薄淡的月。
一抹轻烟掠入景苑,几个起落便在清宁院门外,踏上台阶,轻轻叩了锡环。
半刻后,门打开,商七目光如刀。
萧怀中掏出一封漆函递去,转身掠走。
商七看了他的背影一阵,关上院门,进了内院,轻叩绮娘的门,将漆函递了进去。
凌晨卯正,萧琰起身去外院练拳,绮娘进了正房。
“尊上,萧怀中夜递。”绮娘呈上漆函。
商清穿着雪白的寝衣半倚在榻上,眼眸半阖,淡漠的声音道:“启。”
“是。”绮娘去了火漆,取出一张折好的方胜,递了过去。
商清看后,哼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半晌,纤白的手指在榻上轻叩了几下,道出一字:“可。”
绮娘躬身退出。
屋外又下起了雪。
萧琰在雪中练拳,六字喊山诀每喝一声,便觉耳中如雷鼓,震神,震心,每喝一声,便觉内气在经脉中震荡,流动更疾,更有一种仿佛山洪要泄出来的感觉。
她心中一喜,这是要突破的征兆。
萧琰的拳风一变,不再刚中蕴柔,而是转为刚猛,顿时呼啸阵阵,刚猛的拳风将地面上的梧桐枯叶都吹荡而起,天地元气在她身周形成了漩涡,顺着她打通的经脉窍穴,源源不断的灌注而进。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清脆又密集的骨骼脆响,她浑身的骨骼,仿佛波浪般的涌动了起来,身体从头部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骨节活动了起来,让身体形成了一道动荡的波浪,整个人的身形随拳路如熊、狮、虎、龙、凤,啪啪的骨骼声音也更加清脆密集她衣服下的每一块肌肉,也一块接一块的蠕动了起来,如果这时脱去衣服,就能看见她**上仿佛掀起了一道道波浪
猛然,她听到身体内一道奇异的响声,仿佛九天一道惊雷劈入,她呼出一声“呵!”一式赤龙腾海,双腿一个盘旋,翻滚落向院西角,落地时右拳猛然轰向下方的试拳石。
砰!
三尺见方、两尺厚的麻石从中向四角裂出一道道蜘蛛般的细纹,跟着嚓嚓响声,碎成了一颗颗细如指头的石子。
萧琰眼中露出狂喜。
周天境!
她大笑一声,陡然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双足开立,抱阴负阳,意守足心,接通地元,意守掌心,接通人元,意守头顶,接通天元。
天地元气从左右足腿六经上行到背,沿着督脉上行,经玉枕上黄庭,灌顶后天元从头顶入上黄庭,经眉心上丹田,沿任脉下行,至下丹田,同时天地元气从两臂经脉上行,再沿任脉至下丹田,十四经元气汇合,在下丹田内旋转,聚气化为内元。
这才是完全的大周天。
打通全身十四条主经脉,一百零八窍穴。
她终于进入了周天境!
从化元境初期到中期,她用了半年;从中期到后期,她用了一年;从后期到大圆满,她用了一年如今,她终于突破大圆满,晋入周天境!
萧琰哈哈大笑。
从化元境到周天境,她只用了三年。
“啪啪!”商七在回廊下轻轻拍掌。
“哈、哈、哈!”萧琰叉腰笑了三声,得意的扬眉,“商七,三年哦。”是谁说从化元境突破到周天境至少要五年的?
商七木着脸,“小郎天资聪颖。”呜呜他又受打击了,绮娘求安慰。
正在东厢房准备药汤的绮娘弯起了眼睛,可怜的阿七哟,哼起了小调。
回廊下,商清乌发未绾,随意披拂在肩上,神色淡静的看着庭院中飞舞的雪,见萧琰欢呼的奔跃进来,她淡墨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转瞬便如雪后山色般清静宁谧。
“阿母,我周天境了!”萧琰冲至廊阶前一步时,忽然想起还没沐浴猛的刹住身子,抬袖抹了下汗水,红扑扑的脸上双眸璀璨生光,将她十分的容色衬得越发光彩夺目,仰起脸来求表扬。
商清微微一笑,“不错,萧无念。”招手让她走近,手抬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萧琰的眼睛立时更亮起来。
母亲,我会更努力。
沈清猗瞪她一眼,“自个乐什么?”
萧琰怎好说是想不出与谁用****,便憋笑答道:“我是想,没准有哪位郎君行散发热,大雪天里袒衣露胸,疾走高歌,岂不是好玩?”她说着,还真起了兴致,一骨碌坐起身,眼眸蹭蹭发亮。
沈清猗凉凉道:“你是见不着了,通往内院的门已经落锁了。”
萧琰有些失望的哦了声,转念又笑道:“锁着也好,别让他们扰着院里了。若是肤如凝脂,唇赛点朱,面似白玉,腰如杨柳,口含兰麝,体香柔泽,倒还可以一观。”
青葙噗的一笑,低首笑眼盈盈。
沈清猗也扶了下额,斜眼顾她,“你是夸自己么!”
萧琰睁眼无辜,“怎么会?”她是真这么想,袒衣露胸也得有身材吧,若是遇上个体黑粗糙的,岂不磕碜得紧?
她抬起宽袖闻了下,吁了口气般,“我用的是沉水香,才不是那种柔绵绵的香。”
她想起萧十四熏衣用的就是那种香,如兰如麝,其实是种雅致的香,但她不待见萧琤,便恶趣味的认定“柔绵绵”——衬着骄横跋扈的萧琤,岂不是很有意思?
她说着又抬起沈清猗的宽袖,凑下去闻了闻,便有一股清香从鼻端扑入心内,似梅似雪,干净又冷冽。
她忍不住抬眸,“姊姊用的香太冷了”想了想,“该用柔一点的香才好,会暖和些。”又注意到屋内也是一股梅香,抬眼四望去,便见西南角摆着一盆人高的腊梅花,正黄蕊绽放。
暖和?沈清猗愕了愕,她倒是头一回听说用香暖和人的,忍不住勾了唇,“那叫暖香。”
“嗯,对,暖香,”萧琰点头,“百合香,奇楠香,越邻香都很好。”
这些香承和院自然是有的,只是沈清猗嫌弃过于甘香而不爱用,这会儿听萧琰说道,唇微微勾了勾,手指抚着暖滑的毡面,微笑道:“好,下次屋里熏一点。”
两人说了阵闲话,沈清猗懒得移往书房了,就在闲息间的榻上教萧琰谱牒学。
至申正时分,守在门外的赤芍进来禀报说,前院已上了解散汤。
酉初刻将会上晚食。
沈清猗看了眼萧琰,说道:“阿琰今日在这用晡食吧?申正二刻,用了正好散食回去。我让萧承忠去景苑说一声,晚食不用备你的了。”
萧琰犹豫了下,但她不想拂逆沈清猗,想着用完晡食再回也不会耽搁多少时间,便点头应好。沈清猗眼中露出笑意,吩咐赤芍让膳上准备。
过了两刻钟,赤芍进来报说晡食已备好。
沈清猗身上正暖和着,不想再披氅着履去楼下食阁子用膳,便吩咐将食案搬到楼上的东阁。
东阁是正式待客的地方,就在寝房的东隔壁,两房之间有内廊连通,内廊的南一半是侍婢煎茶上果子的梢间,也有门开向外面的楼廊,北一半是花廊,摆着七八盆碧绿的冬青树,整条廊上都铺了浅绿色的长毛毯,不用着履,直接穿袜过去。
阁内食案已经摆好,炭鼎也已经烧上,其他婢女都撤下去了,只有白苏、青葙、赤芍三人在内伺候,菘蓝侍在堂舍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