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
在漠北城外四十里的地方,一块高三丈的巨石在缓缓的移动,在巨石后面还有两个小一点的圆石在滚动。
在巨石的下面,传出一声声的低吼。
走进去一看,巨石下面压着一个人。
说是压着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人扛着巨石,而且腿上还绑着两条铁链,铁链的末端是两个圆石。
这个人移动的很缓慢,一步要走十息的时间,他的脚步向前踏的很艰难,他这种走法,让的他的脚下很难起沙尘。
"一百六十。”
他走出十丈之后,念出了第二个数字。
不知道他念这个数字有什么用,可能是漠北城外的这片戈壁太安静,一个人走心里有些胆怯,有些害怕。
"呼。”
吴钩呼出一口气,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附近的汗水,汗水有点咸,不过这可是这片戈壁上最有味道的东西。
"驾。”
吴钩的左边,扬起了一大片灰尘,吴钩艰难的回头,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却发现自己很难回头,因为太重了。
"妈的。”
吴钩暗骂了一句,干脆站在原地不动。至于站在原地不动的原因嘛,他现在跑不快,肯定要吃扬尘。
驰骋的不是一个人,是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带起的扬尘不是一条路,而是一片天。
那支军队仿佛很习惯在这里看见有一个人背着石头。直接从吴钩的身边冲了过去,留下来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黄色土尘。
吴钩觉得自己呼吸很困难,在这种环境下,土尘会涌进他的鼻子。
等扬尘散开了一点,那远去的马蹄声又回来了。
"你们吃饱了没事干啊!”
吴钩大骂一声,这支五百人的军队又折回来跑到了自己面前,一个个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
"吴钩将军,你这是几个意思啊?这是要给漠北城修葺城墙啊。”五百人军队当先的是一个将军,叫做杨一。
"滚。”
吴钩没有什么力气和他们在这里说笑,他向前又走了一步,他走的这一步有点不稳,身上的巨石有些摇晃。
"吁吁。”
五百人的军队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杨一笑着对他周边的士卒树:"赶紧的,能看多少热闹就看多少热闹。吴钩将军可是军法官,平日里我们可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来,大家喊一个。”
"吴钩将军,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喝口水?要不要放下石头吃粮?要不要小娘子哎呦咦喂摸一下。”
五百军卒顿时起哄开来。
"刀子,你说你来漠北四年了,抗的东西越来越重,有没有想过扛一个小娘子回来啊?”
杨一骑在马上,身子往前一附,笑着对吴钩说。
吴钩指的是青铜做的弯刀,所以他在军营里面有一称号叫做刀子。
漠北的军营寂寥、冷清、残酷、恶劣,是一个人大唐王朝军卒都不愿意来的地方。除了漫天风沙,漠北的军营还能剩什么?
军队不是一盘烂泥散沙,军规纪律约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他们和军营一样,变得寂寥、冷清、残酷、恶劣。
"刀子,你说小娘子比不比你这座山重?上次我一摸就浑身没力了啊。”杨一抬头望着这块巨石,原本他想说石头,后来还是改成了山。
"你们滚行不行?没看见我扛着东西呢!”
吴钩现在说话言语都很艰难,因为这块巨石很重,而且上面还站着一个人,只不过杨一他们没有看到而已。
"那杨一你说说,是小娘子重还是这座山重。”
"那当然是小娘子重了。小娘子一背,诶呦妈呀,身子都酥了,哪还有什么劲啊。”
杨一嘿嘿一笑,挑着眉看向刀子。
吴钩又迈出一步,他笑了,他说:"刚才那句话可不是我问你的。”
"不是你问我,那是谁?”
杨一身子忽然一僵,抬头一看,看见石头的顶端站着一个现在对他来说很伟岸的人。
顿时全场噤声。
"原来是伟岸的大帅啊。”
现在拍马屁是杨一最好的选择。
"是嘛?我很伟岸。”
"你不是说小娘子重嘛?那你看看是我重还是小娘子重。”
林子无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直接从巨石上面踏在了杨一的肩膀上。
杨一闷哼一声。
林子无说道:"下马,你跟着马跑。”
杨一下马,回头悄悄望了一眼,吴钩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林子无一拂袖,吴钩的巨石重量不减反增。
"你继续练。”
这是林子无对吴钩下的军令。然后林子无用脚碰了碰杨一的头,喊了一声"驾!”
四百九十九名军卒就往拼命往前冲,而杨一则是跟在最后面吃尘土。
"再快点,驾。”
林子无踢了一下杨一的头。
"活该。”
吴钩笑骂了一声,而他则继续往前走。
漫长到很无聊的训练方式,吴钩却乐在其中,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的变强。
日头从东升已经西斜,吴钩才走了十二里路,离漠北城还有二十八里。
吴钩不打算停留,他打算在明天天黑之前赶到漠北城,完成这次的修行。
这次的修行依旧算是突破吴钩的人体极限,至于动用天地元气的修行,林子无没有多传授。
"驾。”
在漠北城,喝马声丝毫不奇怪,因为整个漠北地区驻扎着五十万大军,军队来往太过于常见。
吴钩也没打算回头瞅瞅,毕竟在漠北这块地方,谁还不认识自己?
不提林子无弟子的身份,就单凭自己这骇人听闻的修行方式就足以名扬漠北了。
不过这次有些奇怪,吴钩听出来了自己身后有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在漠北马车是很少见的,除了去年朝廷来的一个巡查使坐着马车外,他在漠北就再也没看过马车。
"咦。好奇怪啊。”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吴钩心里扑通一跳,漠北很少很少见过女子。
"驾。”
随着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吴钩这次往前走的速度稍微快了些。
"原来是个人。”
吴钩强自镇定,没有偏过头去看自己左侧追上来的这匹马和这个女子。
"这位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女子喊了一声,这一声,让吴钩听得很真切,喊的是他。
他站定身体,头微微偏转,让自己的余光能够看到这个女子。
他说道:"我这是在修行。”
"修行?好奇怪的修行,你修行为什么要背这么大的一个石头?”
吴钩看不清女子的样子,只能看见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的衣衫。
女子踢马走到吴钩的前面,这样吴钩能够真切的看到女子。
吴钩脑子有点懵,这个女子有点漂亮。
老实说,吴钩这四年读下来的书,没有千卷也有五百卷,但是想不出任何来形容这个女子的诗词歌赋。
可能,是因为吴钩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女人了。
"请问这位大哥,这里离漠北城还有多远?”
"不远,二十八里。你们快马加鞭,不迷失方向的话,应该一个时辰能到。”
吴钩眼睛不敢对着女子看,低着头,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咯吱咯吱。”
那辆咯吱咯吱的马车也走到了吴钩的前面。
吴钩这才看清楚,这辆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要高上两尺,因为拉车的是一匹骆驼。
从马车里探出一个人,一个满脸灰白胡须的老者。
"哇,小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句话,无疑是说给吴钩的。
"我在修行。”
"修行?好奇怪的修行,你修行为什么要背这么大的一个石头?”
如出一辙的话。
"爷爷,我刚才问他了,他没回答我。”
老者走下车,抬头一望,说道:"这块石头可是有三丈高啊。厉害,厉害。”
"客气,客气。”
吴钩整日和军士打交道,遇到外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现在他面色绯红,倒不是被石头压的,而是那个女子一直盯着他看。
"你累不累?”
老者直接跟着吴钩走了,吴钩走一步他也走一步,步子迈的一样大,走的一样慢。
"不累。”
吴钩不知道这位老者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还不停的问自己各种问题。
后来他烦了,因为这块石头越来越重了。
"老人家,你们赶快走吧,马上天黑了,天黑之后,漠北寒风入体,如冰霜贴身。”
吴钩现在不想看见那个女子了,因为他心里面起了波动,起了波动就会让这块巨石越来越重,他脚后绑着的圆石会越来越拖后腿。
"你既然累了,就把石头放下吧。”
老者丝毫没有想走的样子,他伸手去接吴钩的巨石。
吴钩气笑了,他没有说话,只管走自己的。
"爷爷,后面好像有军队。”
女子跟在老者的后面,回头一看,好像看见了土尘,所以带着好像的语气说。
"确实有军队。”
吴钩停住了脚步,背负着巨石转过身,看着远处直入天际的土尘。
"不过,不是我大唐的铁骑。”
吴钩脸色不太好看,非大唐铁骑居然可以深入漠北,这对漠北,对大唐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
因为漠北之后,是河川走廊,走廊直通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