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得到提醒才醒悟过来。眼见码头在望,撒腿就跑。
虽然都是跑,冬青跑的速度可比潘钱二人快得多。转眼间已经快到码头。
冬青亮开嗓子大喊:“亮招子,飞凤登堂!水漫了,芽儿们亮青子,并肩子扛上。”
这个时代漕帮还没有形成自己一套专用黑话,用的还是普通江湖切口。
亮招子,飞凤登堂是自报家门:表明自己是漕帮飞凤堂堂主,让漕帮自己人认明白了。漕帮行走运河,号称十万帮众,不表明身份到了外地谁认得谁?
潘钱和冬青是躲到天津养伤的,天津“津字堂”堂主知道,底层的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至于说“水漫了,芽儿们亮青子,并肩子扛上。”翻译过来就是“敌人来了,漕帮的男子汉都给我抄家伙干他们!”
漕帮人员不精,但是多。绝大多数人都是装货、卸货、摇橹干苦力活的。这些底层的人抱团取暖,才形成了漕帮。
冬青跑来的时候就引人注目。一个大姑娘不顾形象泼命奔跑谁不多看两眼?
忽然冬青报了字号,漕帮的人都听明白了,敢情这个大姑娘是漕帮的自己人,辈分还不低,和天津卫“津字堂”堂主一个辈分。
飞凤堂是漕帮一个特殊部门,里面都是在运河上讨生活的女人。平时漕帮各个堂口都对飞凤堂礼让三分,没办法,谁让女帮众少,物以稀为贵呢。
至于说飞凤堂堂主被人欺侮了,那还了得?
当时码头上就炸营了。许多扛麻袋装船的丢下麻袋,抄起了身边的家伙。船上的许多艄公也举着大橹跳上岸。一眨眼冬青身边已经聚了四五十号人,纷纷问道:“堂主,点子在哪?”
冬青一指远处跑过来的潘钱二人道:“那两人身后的就是。”
好咧,几十个人马上冲了过去,让过潘钱和徐光启,拦住了打行的人。
打行的人也醒悟过来:我靠,这几个人来帮手了,敢情徐光启这个朝廷命官勾结的是漕帮,怪不得这样硬气。
可是漕帮咋地?打行横行天下怕过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双方一下碰撞在一起。
打行的人能打,几乎都有两下子。由于经常打架斗殴经验丰富,一对一漕帮的人虽然有把子力气不是对手。
可是漕帮人多,两三个对付一个,也不落下风。
这边打得热热闹闹,可喜坏了爬在墙上看热闹的胡汉三。
徐宅离码头不远,正得眼观看。
胡汉三央求杨淩:“老大,俺去跟前看看,这打得昏天黑地的,可太热闹了。”
杨淩瞪他一眼:“你现在是工作时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能离岗。”
“这,这......”
胡汉三张口结舌。这临时客串的护院,虽然说一天一钱银子,咱也没拿到工资啊?!再说就咱们武艺,一天一钱银子是不是太少了?老大怎么还当真的了?
杨淩不理他,站在院墙上仔细看。
胡汉三看看没法离岗,也只好学着杨淩立在墙上,虽然隔得远远的,倒是也看得津津有味。
徐光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扶着膝盖对潘钱道:“孔方,我是跑不动了,还好你的徒子徒孙来得快,咱们总算有惊无险。”
潘钱也跑得脸色煞白,不过还保持着冷静。他观察了一下皱眉道:“不一定安全,你看!”
就见远处三五成群,陆陆续续正有打行的人赶来投入战群。码头上也有漕帮的从各处赶来参战,已经发展成了大规模械斗。
潘钱担忧道:“打行后续人马不少,咱漕帮‘津字堂’虽然有一两千人,可是这个码头上最多二三百人,再有赶不及过来的,能参战的二百人顶天了。这样下去咱漕帮要吃亏。”
这时冬青也到了潘钱身边道:“爹,我已经派人去找津字堂堂主张大顺了,让左近弟兄火速赶来。可是远水不解近渴,怎么打行的人会有这么多人在天津?”
徐光启紧锁眉头猜测道:“难不成是来对付我的吧?”
潘钱苦笑:“徐兄一介书生,打行大军出动来对付你?那可就成笑谈了。”
徐光启也知失言了,打行怎么可能会为对付他出动这么多人?有两个汉子就足够了。
徐光启捶了捶后腰,直起身子道:“也是,只是天津有什么事值得打行出动这些人?”
潘钱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打行要你的地,是要在天津建堂口。以后水路货运他们都要掺和一脚,从咱漕帮嘴里刨食。”
冬青愤愤不平:“咱漕帮从没上陆地和打行抢生意,凭什么打行抢咱运河生意?”
潘钱有些落寞:“凭什么?江湖人凭的还不是拳头硬?爹爹身体不好,漕帮是有些落魄了,什么人都敢欺上门了。”
冬青银牙咬着下唇,想了想道:“爹,这一步咱不能退,退了一步就有下一步。这帮臭名远扬的家伙蹬鼻子上脸,会把咱们地盘都吞了,咱们一步也让不得。”
潘钱也点头道:“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你徐伯的事,咱漕帮也不能置身事外。”
两人说话时,打行已经赶来六七十人,漕帮也有一百多。人数虽然漕帮多,但是渐渐的就抵敌不住这些能征惯战的打手。
冬青紧张的抓住潘钱的手臂道:“爹,赶紧退到船上吧,你有闪失,咱漕帮就完了。”
潘钱甩开冬青手臂道:“你爹今天跑了,名声就完了!谁走我都不能走!等一等,张大顺听到消息,会赶过来支援的。”
冬青急道:“爹,远水解不得近渴,不退才真是要完了。”
潘钱挺直身躯,正色道:“死活爹都和这些兄弟在一起!去,亮出爹的名号,要让兄弟们知道帮主和他们共进退!”
潘钱本不是冲动的人,可今天在家里被女儿奚落贪生怕死,心头就憋了一口气。
现在见自己弟兄浴血奋战,一个一个倒下,就激发了他的血性。人人都是一条命,凭什么自己命就尊贵,总想着逃?
冬青急得火上房,眼见情势危急,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