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不知哪个缺德专家发表研究成果,说什么中国男女比例失调三千万,全面爆发光棍危机,将有约百分之十的适龄男青年一辈子讨不到老婆,建议穷人几家合娶一个老婆等等等等……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也勾起了正打算给儿子找老婆,为自己家庭责任画上完美句点的我爹妈的急火,缺德专家的狗屁建议自然被老两口无视,但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为了不让自己儿子沦为悲催的十分之一,老两口也是下足心卯足劲,发动亲戚朋友、同事邻居,全体动员来给我介绍媳妇儿。
于是我刚大学毕业那两年,基本把我爹妈社交圈子能收揽到的所有女孩儿都相亲一遍,可问题是,我们这个小县城就那么一点儿,介绍来介绍去,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未婚女青年,最后见面基本上不是我发小儿就是我小学同学。
这倒不是我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什么抵触,只是大家伙儿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是个什么德行谁心里都有数,熟悉到这个程度,想要擦出爱情的火花实在是有些困难,引用我小学时暗恋的班花黄二丫跟我相亲时说过的话来说,那就是“我要是喜欢你,咱们早十几年就开始早恋了……”
于是二十几次相亲无疾而终,也让我成了县城有名的老大难问题,在我们这小地方,过了二十五没结婚,基本上就已经加入到老光棍行列,每次回家老两口都对着我唉声叹气,开口就忧心忡忡的问我:“你都三十了,咋还不着急……”
有鉴于此,这二位见我终于领回未来儿媳,心中的惊喜便可想而知,在老人质朴的思想里,女孩子只要人老实本分,能跟自家光棍儿子过下去,剩下样貌家世工作学历之类的细枝末节都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二老即使明明觉得容儿的身份存疑,也浑不在意,反正自家这点儿家业外人一看便知,真是女骗子的话肯定掉头就走……
但是,我爹妈干嘛老是怀疑我在偷奸耍滑糊弄家里?在二老心里自家儿子就这么不着调不靠谱?咱不就小时候好编个瞎话逃学旷课,偶尔找人冒充去开家长会吗?至于防我像防卖安利的那样瞻前顾后,步步为营?
不管怎么说,经过我的一番解释,总算消除了我爹妈的一切疑虑,在回到餐桌的时候,气氛比刚才更加热烈,交谈的内容也也开始从一般的嘘寒问暖,转移到更为实际的内容上来……
“容儿啊,你们那彩礼,迎亲,酒席,过门,都有什么规矩没有?有就跟阿姨说,不用不好意思,咱都按你们那儿的规矩办……”
“小迪那辆车太旧,让他卖了换辆新的,阿姨给你们添钱……”
“结婚以后你们是打算住家里还是在市里买套房?首付我们老两口包了,贷款让咱儿子还,年轻人就得有压力……”
“哎呦,孩子你还是少数民族?高考应该能加分吧?要不让孩子户口跟着妈?省的跟他爸似得考不上好大学……”
越说越畅想未来越说越不靠谱,老两口不遗余力的把自己儿子贱价处理,但同时也让容儿感受到我父母接纳她的诚意,最后,这小姑奶奶带着感激,毫不推辞的收下了我妈当年当嫁妆的小金镯子,象征性确认了老吴家儿媳妇的正统地位,也算是完成老吴家新旧两任一把手的交接仪式……
对此,我跟我爸两个被领导阶级,除了热烈鼓掌之外,能做的也只有再开两瓶酒来庆祝了,跟我爸去阳台拿酒的时候,我挤眉弄眼的向老爷子央求:“爸,你将近三十年偷藏小金库的手艺经验,现在该教给我了吧?不能让你儿子连买包烟的钱都没有不是?咱可是亲父子!”
“就算教给你也没用,”我爸落寞摇头,落寞的朝饭厅看了一眼:“你妈肯定也要把自己三十年找小金库的经验教给儿媳妇,你就死心吧……”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时候,门铃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拿酒回来的我顺手拉开门,却看见门口站了个老外。
一身一看就非常名贵的手工西装,加上用发胶抹得油光水滑的棕色短发,眼前这个鼻梁高耸眼眶深邃的外国中年男子,显然不是普通人,尤为不普通的是,眼下天儿还没转凉,这人却不但穿了一身毛料西装,肩膀头还披着一条深灰色尼子大衣,这逼装得,不热吗?
“呃,毎艾海浦油?”虽然看不上这人的一身嚣张扮相,也很清楚我爹妈肯定不认识外国人,但上门是客,所以我还是比较客气的询问对方的来意。
“吴迪先生,是吧?”老外中文还算不错,就是嘴角老是抿着一丝高傲的微笑,探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我面前:“海尼克尔咨询公司,马里布?埃斯波西托,很高兴认识你。”
“呃,有什么事吗?”我接过名片,下意识的问。
“呵,看来吴先生是没听过我们公司的名字啊!”老外拿腔拿调:“我到这里,当然是为了吴先生你更加美好的前途而来。”
“啊!?”我脸上装傻,但暗自警惕,这人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公司,一向致力于为高端企业输送菁英人才,”马里布笑着解释:“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嗨,早说啊,明白了!”我冷不丁突然反手关门:“不报速成班,也不学java编程!真是的这年头搞培训的都请得起老外来充场面了……”
“砰!”门重重关上,但紧接着这家伙就开始气急败坏的砰砰砸门,我也是火气上来,一把将门拉开,想给这不识好歹的家伙一点教训,没想到一开门却看到一双杀气四溢的眼睛。
“吴迪先生,你大概是对我们有所误会,”马里布嘴上还在客气,脸上却一点客气的表情都没有:“我们,其实是通常所说的猎头公司,听说吴先生最近几年一直供职于一家名为亚洲研究所的科研机构,但工作并不如意,现在,我们的某位客户想提供给你一个更合适的工作机会,你有兴趣吗?”
这家伙的表情没吓到我,但他说的话可是把我给吓到了——他是怎么知道亚洲研究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