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抓了。’寥寥四字。
却将朗霁风眼下处境,暴露无遗。
果然,季清寒两人不只是发现了水府,更逃入其中。
而动以何种手段,倒属其次。
只闻声后,宁无非但无一缕急色,原微微上挑的眉尖反倒垂下了。
‘这位太岁道友传来的不是‘快来救我’,而是‘我被抓了’,观其音色平稳,倒像是其占据了主导地位?’
宁无心想到了季清寒两人凭空失踪前的那一幕,转而一笑,有了思路。
思绪翻转如电光火石,来得快,去的也快,在那一道目光扫视之后,宁无心便以极快之势遁离水域泥沼,靠近水府,并最终凭皆此前令牌,返回水府。
而就在宁无心遁入水府之后,负责巡视这一片区域的女修上官袖目光再一扫而过,倏然之间,秀美脱俗面孔上美眸一凝,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十日里,她扫视这片水域不下百次,见过不少死尸,巡视之余,更是连死尸的数量,所在都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可她似乎不曾记得,有那么一具!
目光顿时回转至宁无心躲藏水域泥沼,待观至泥沼中的人形泥坑,及其上水势浑浊程度,比之附近稍重时,脸上终浮起一抹冰寒,并迅速发出召集令。
并在此时,上官袖想到此前屡次的‘直觉失误’,眼中逐渐凛然——
宁无心曾说过一句话,‘过目不忘不过为修士最不起眼的一道技能……’
选择易容为死尸,试图蒙混过关时,宁无心就已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就算此刻得知,也只会勾唇淡淡一笑。
且在上官袖发现水域‘风吹草动’时,宁无心已回归水府。
弥漫水府的浓郁血腥味刹那笼罩,她心下一动,‘看来……商九天伤势颇重?’
‘回来了?’耳边传来朗霁风稚嫩而淡淡的音色,宁无心已回归平凡女修模样。
抬手捻平衣袖,淡淡一笑,若在外界,她还真不一定能够拿季清寒如何。
可后者‘鬼使神差’进了水府,便如同卸下盔甲,将主动权递到了宁无心的手中!
水府说大,只是相比于‘府邸’而言,实际上不过数里,莫说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便是宁无心这初入筑基的神识都可覆盖,几乎可做到一览无遗的程度。
是以,被血腥笼罩的一瞬间,除了识海墨蝉震颤外,还有遭他人窥视之感。
若于天玄,宁无心断然不敢于无元神秘宝的状态下,与人以神识对视。
天玄看似平静,实际上水深的可怕,远非南烟可比,极有可能碰到一些能施展恐怖神识攻击手段之修士。
可于南烟,于眼下,略微眯眼后,神识顿时释放,水府之象,尽收眼底。
水府阵眼底下洞窟。
朗霁风抱着一药鼎,龟缩在一角,一副‘他被抓了’的模样。
当然,若忽视,其座下不知何时从何处搬来的一道‘玉板凳’,其纯善和煦的小脸上的邪魅冷笑,以及眼中的幸灾乐祸——宁无心也不会信其真被逮了。
而在其对面,是以浴血大战六元婴修士的万劫宗武道天骄商九天,此刻其身上已无丝毫血迹,可同样的,亦无血色!
宁无心纵无法窥探其法宝阻隔下的生机状态,然观其微弱呼吸,再观其面貌,便可推断一二,其人或命不久矣。
其身上有药效不凡之药香弥漫的痕迹,其双手更是紧握一道续命灵物,然纵如此,其眉宇印堂所显露的‘垂死之态’,却难以忽视!一旦手中续命灵物耗尽,无法再延续上,又无人救治,将药石无医。
而在其身旁的照料的,正是季清寒,可惜,此前容颜清秀,盈盈一笑若邻家妹妹令人如沐春风的,小道宗天之骄子于此刻,目覆寒霜,十四五岁的模样下,是令人骇色的无边寒意。
只纵然再强撑,可眉眼深处的颓然无助,扼腕痛苦,终没有能够完全掩饰。
宁无心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却在见到这一幕时,了然,前世为何再没见到,听到‘武道天骄’商九天的消息,没曾想,其早在刚刚崛起之初,便已是陨落了。
不禁笑叹可惜。
转而再看季清寒——
太白道宗真传弟子之位何其难得,几乎是相当于黄泉魔宗圣子之位,而满打满算,整个偌大玉京圣境,数十上百万门人弟子,也就一百零八人。
可想而知,季清寒前世除了自身隐藏天赋外,到底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能于看似没有‘血色’的战场上,夺得一席之地;亦可想而知,不算傅梨、朗霁风这类天眷之子,其人不论资质,还是心性,都可排在天玄当世天骄最前列!
故此,当宁无心出现在阵眼洞窟台阶之上时,话本中某些为了亲人伴侣求得一线生机而俯首跪地的景象并未出现。
季清寒一双圆钝似毫无棱角的杏眸,依旧撑着坚毅之色。
‘坚韧不拔,不为情所困,纵至危急关头,亦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前世之我,不如也!’当然,这一切,也只是这位天之骄子而今的保护色……
其人,已是强弩之末。
前一刻,朗霁风已将这十日,季清寒与商九天出现此地至今的来龙去脉简述。
宁无心得悉,眼下之势,都为朗霁风的一个局,乃其有意而为之。
季清寒虽破阵得入,却因此前大战身负重伤,手头虽有一件可破阵之秘宝,可想要破掉阵眼所在,实为有心无力。
只是朗霁风却嗅到了‘古怪灵物’的气息,再一联想此女曾出现凶岛血海,又于云洲小城外出没之事,想到彼时宁无心的‘无意之举’,再不由想到宁无心对惊天机缘堪称恐怖的嗅觉。
顿猜测,此女身上怕是有令宁无心都要眼馋的宝物,故生算计之心!
先是将阵眼之地禁制削弱,并主动‘献身’,假借丹药之名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为的不过是稳住眼下最大的‘筹码’,毕竟若商九天死了,他们想要克制此女,谋得灵物,怕不容易。
朗霁风既然辛辛苦苦做了这个局,为她谋划,宁无心若不接下,将这局面好好地‘演’下去,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故当季清寒欲开口前,她已先声夺人,道:“季道友不请自来,不但强闯我水府,更虏我师弟,似不妥当吧?!”
平凡女修眉头微挑,略带两分煞气,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弥漫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