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卅七与戊廿八终于达成共识之时,二人却不知道,在不远处,他们将要对付的目标——白十二同样也在招呼一位客人。
来者同样是白十二的老熟人,六扇门名捕彭震雷。
而之所以是他前来,而不是胡啸林和顾大良,自然是因为他腰间的那块代表着六扇门身份的令牌。
胡啸林和顾大良的身份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当然,这其中会不会有胡啸林觉得这件事没办好,所以不想丢面子的念头在,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样都让人从你们眼皮底下逃了?”
而白十二在听完了彭震雷的叙述之后,立刻便毫不客气的带着些许讥诮语气的质问,似乎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也是想到那个天衍门的贼人竟然胆子这么大,敢利用衙役的身份闯进这戒备森严的城东。”
面对白十二的质疑,彭震雷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说出反驳的言语,只能苦着脸解释了一句。
“问题似乎不是出在这里吧?”
但白十二却颇有种抓住不放的意味。面对彭震雷的解释,丝毫不领情的再次说道。
“按照你之前所说,那个天衍门的探子可是在逃出去不久之后就发现身后有追兵了,就算他没有狗急跳墙跑进这城东,和之前的计划也相差甚远吧?你们六扇门的业务能力未免也太差了吧?”
“人都已经逃了,现在再说这些也已经晚了,还是先来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彭震雷虽然从未听过什么“业务能力”,不过从白十二的语气之中倒是能够了解他的意思,因此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三分火气。
“什么意思?”
白十二倒是没有再继续火上浇油,而是略显疑惑的看着彭震雷,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那人是县衙之中的衙役,肯定知道你的身份,现在让其逃脱了,难保天衍门不会趁机报复,甚至选择以你作为突破口。”
彭震雷不知道白十二是真不知道,还是只是单纯的在装傻,只能十分详尽的向他解释道。
“那你的想法呢?”
白十二稍稍愣了下神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反问道。
“引蛇出洞。”
彭震雷毫不客气的立刻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拿我做诱饵?”
“这城东封锁这把严密,而且到处都是巡逻的护院家丁,对方就算派人前来也肯定会选择少而精的方式,不可能派出大量人手,以你的武功,再配合我的埋伏,很可能将来人生擒。”
彭震雷似乎是担心白十二会怂,连忙向他分析道。
“就算来人数量、实力稍稍超出了预计,到时候也只要闹出点动静将那些护院家丁吸引过来,也足够将人吓走了。”
白十二听着彭震雷的分析,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自然不是担心自己,以他的武功,整个江湖上如今敢说稳稳压过他一头的,不过两手之数,在配合着彭震雷这位一流高手在一旁埋伏,除非是禅祖寺、太和山的两位巨头齐至,否则他真的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真正令他担心的,还是身份暴露这件事。
原本的他觉得这一次自己化名易容潜入城东,成为一名普通的护院之后,不会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所以在化名之时,也只是简单的将名字从“十二”变成了“五”。
可在出了现在这档子事之后,天衍门中的那些有心人说不定会通过这个“白五”的化名联系到他的身份。
如果真的被天衍门知道了他的的身份,那才是真的麻烦。
“我若是不出手,单凭你一个的话,有几分把握能抓住今夜闯入的天衍门高手?”
思索良久之后,白十二在彭震雷脸上都已经露出几分急切之情时,才语气郑重的开口问道。
“你不出手?”
彭震雷不由讶然的大量着他。
“你受伤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会暴露身份。”
“暴露身份?”
彭震雷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担心这件事。不过旋即,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令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起来,看着白十二的眼睛更是直接瞪圆了,仿佛下一瞬就要从眼眶之中弹出来一般。
“公,不,小,朱小姐她难道。。。”
因为心中的猜测实在是太过令内心震动,彭震雷的言语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声音更是情不自禁的颤抖着,牙齿也仿佛是光着身子站在暴风雪中一般,上心磕碰着。
而当看到白十二一脸郑重又无奈的点了下头后,他的心情反而莫名其妙的镇静了下来,就像是饿过头了人突然间感觉不到饥饿了一样。
“尚不知道敌人的数量和实力,我现在就算说了,你自己心中又能相信几分?”
尽管看上去似乎已经镇静了下来,说话也恢复了正常,但彭震雷却不自觉的和白十二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也许是担心自己和“疯子”站得太近了可能会被传染吧。
“若是能够确定天衍门潜入城东的人数,并且能够确保将其一网打尽的话,我倒是可以出手。”
刻意无视了彭震雷悄然向后挪了一步的做法,白十二说起了另一种方案。
“不,不行。”
但彭震雷却直接开口选择了反对。
“若是不放走一个舌头,让对方向天衍门头目禀报,确定你的武功很差的话,他们肯定还是会对你产生怀疑的。”
此刻的彭震雷显然已经不再将对付天衍门当做是最最重要的任务了,保护仙游公主朱瑾萱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事不宜迟,我现在立刻便回去想办法让胡啸林他们全部进入这城东。”
而以这个目标为指导,彭震雷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准备趁着现在城东还未彻底陷入沉寂的时候,抓紧返回去将胡啸林、顾大良、叶弼和洪玉飞四人都弄进这城东来,以便利用这么多高手,完成抓住夜袭白十二的天衍门杀手的同时,又能够放走一个舌头洗清白十二嫌疑的目标。
“如此也好。”
白十二倒是没有反对他的这个想法。
“对了,将我这块锦衣卫小旗的令牌也拿去好了,应当可以让你节省不少麻烦。”
而在眼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开之时,白十二还出声叫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块锦衣卫小旗的令牌甩给了他。
彭震雷接过令牌,立刻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白十二看着彭震雷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黑暗笼罩之下,原本就因为诸多豪绅富户家中的护院到处巡逻而显得气氛紧张的城东,暗流涌动。
看似十分牢固的封锁,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是漏洞百出。
只不过有的人利用的,是人脉与金钱的力量,而有的人利用的,是更加霸道的,代表着官府与朝廷的力量。
。。。
在城东暗流涌动之时,灯火通明的南新县衙之中,此刻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尽管傍晚时分,埋伏在县衙之外的“锦衣卫”们拉了胯,未能通过跟踪那个逃走的衙役密探找到天衍门的据点乃至老巢,但对于知县黄祥符来说,却是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他完成了与白十二之间的约定,而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而一次性抓住了这么多的天衍门密探的黄祥符,却并未立刻便展开审问,而是先行去向知府陈安悟禀报了情况。
他看的很清楚,连小小的南新县衙之中都抓到了将近二十个天衍门的密探,那府衙想必也少不了。
所以,他在向陈安悟禀报之时,不着痕迹的向陈安悟提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陈安悟之前对他还算是信任,没有陈安悟的首肯,他也无法封锁县衙,自然也就不可能抓住这些天衍门的密探。他现在这么做,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陈安悟哪里会听不出黄祥符的意思,趁着天色还未黑,衙门之中的大多数人员还未离开,立刻有样学样,封锁了府衙。
不过,他就不用再像黄祥符之前那般只能通过故弄玄虚来诈那些天衍门的密探了。
毕竟黄祥符抓住的那些天衍门密探可是实打实的。
而给陈安悟通了气,让其得以清理一遍府衙之后,回到南新县衙的黄祥符才开始了对被抓的那些天衍门密探的审问。
酷刑之下,必有懦夫。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第一个人便张开了嘴。
有了第一个,其他还在死撑的人便因为觉得继续自己继续死撑已经没有了意义,更担心其他人将所有秘密都吐露,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纷纷抢着开口。
而成为他们供词第一批受牵连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同在府衙以及其他衙门中潜伏的那些天衍门探子。
不过,除了陈安悟因为有黄祥符的及时提醒,先行封锁了府衙,不许人员离开,所以抓住了不少探子之外,其他衙门中的那些探子,已经得到了天柱星君的通知,及时的逃离了,哪怕得到消息的几个衙门立刻派出大量人手实施抓捕,也只有寥寥几个倒霉蛋因为当值或是其他原因被抓获。
但仅仅是南新县衙和洪都府衙的损失,就已经足够天柱星君感到肉疼了。
毕竟南新县衙和洪都府衙这两个衙门是城中最好渗透进去的衙门,也就数这两个衙门中的探子数量最多。
天柱星君手下除开甲、乙、丙、丁之外的六队人手,瞬间便近乎“团灭”了两队,其损失已经不能单单用伤筋动骨来形容,而是刮骨剔肉。
而损失越是越大,越是感觉肉疼的天柱星君,对造成这一切的那几个罪魁祸首就越是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黄祥符身为南新县知县,堂堂六品官员,且去年才刚刚上任,身上并无可供拿捏的把柄,天柱星君就算心中再如何愤恨,短时间里是明显动不了黄祥符一根汗毛的。
因此,他只能将全部的愤恨都宣泄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自然便是与黄祥符合谋,搞出这个令他肉疼阴谋的白十二了。
尽管他知道白十二是锦衣卫的暗桩,但因为泉州府的事,天衍门早就和锦衣卫不死不休了,如今锦衣卫在洪都府城里的人手又不多,正是动手铲除白十二这个暗桩的大好时机。
当然,在天柱星君看来,若是能够活捉对方,折磨对方,从对方口中逼问出锦衣卫其他暗桩的下落,并将其全部拔除的话,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
午夜子时三刻,夜色正浓。
头顶的那一弯月亮也不知在何时躲进了厚重的阴云之中。
不过,月亮洒下的光辉消散了,城东倒是依旧到处火光点点。
毕竟,不同于城中大多数连灯都舍不得点的穷苦人家,城东的这些豪绅富户之家,向来是不吝啬蜡烛、灯油的。
若是谁家的门楣之上不挂上两个大大的灯笼照亮自家大门,那可是足以令其羞于见人的。
更不用说,最近一段时间来因为担心那飞贼“无影鼠”光顾,各家各户豢养的护院家丁们都是整夜整夜的提着灯笼、油灯巡逻的。
当然,也少不了负责打更,报告时间,提醒人小心火烛,盗贼的更夫了。
“哎呦,辛老哥,您辛苦。”
“哎,这都已经十多年了,习惯了,习惯了。”
不同于其他那些穷困的坊市,城东的打更人有两人,一人上半夜,一人下半夜,而且也不是像其他坊市那般,每隔一个时辰才打一次更,而是每隔两刻钟便要打上一次。
毕竟城东大户人家,需要注意时间的次数多,自然就需要打更人更频繁的提醒。
例如现在这些正在巡逻的护院们的交接班,也是靠着打更人给出的时间来确认交接时间的。
而子时四刻,正是此刻与辛卅七聊天的这队护院们的交接班时间。
“不过这都子时四刻了,何春他们怎么还不来交班啊?!”
眼看着打更的辛卅七都出来了,护院的小头目难免有些抱怨。
“嘿,说不定是小春他多喝了几杯,所以一时间忘到脑后了。”
辛卅七就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撩拨了一句。
“你们应该也知道小春,那可是向来见了酒就和见了亲人一样,连老辛我现在都不敢去找他喝酒了。”
“这个何春!”
本就对在这三更半夜时候巡逻深感不满的一群护院,被辛卅七这么一撩拨,登时纷纷怒了。
“我看啊,你们还是去看看的好。”
辛卅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可。。。”
“放心去好了,就这一小会儿功夫我老辛还是能帮你们看看情况的,还是说你们不信任老辛我。”
“那哪儿能,辛老哥您说笑了!那,就劳您辛苦一小会?”
“行了,行了,去吧,改天请老辛我喝一杯就行了。”
拎着灯笼的一群护院气势汹汹的离开之时,另一群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之下的人出现在了辛卅七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