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实恪此时的脸色的确十分不好,这一点,白十二哪怕是距离的稍有些远,都能感受的到。
只不过,白十二不知道原因罢了。
但他能够肯定的是,这件事与那几个看起来一副苦力打扮,刚刚走进客栈之中的七八个人有关。
所以,他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
。。。
“你们这个时候来究竟有何目的?!”
白十二不知道这七八个人的身份,但崔实恪显然一清二楚,可以说,之前他之所以会表现的那般急切,其根源就在这七八个人身上。
没错,来的这七八个人便是昨夜阻止了倪梁那个疯狂计划的几个北极天底层派香主。
而对于他们来的目的,崔实恪心中显然已经能够猜出七八分,但他却怎么可能会在这些对头们的面前承认这一点呢?
所以,他选择了装蒜。
“哈哈,掌柜的真是会说笑话,这个时间来到你这悦来客栈里,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吃饭了啊!”
领头的那个看起来头发已经花白,但裸露在外的臂膀依旧肌肉虬结,显得孔武有力的中年汉子,目光在崔实恪的脸上扫了一圈后,朗声大笑起来,其他一众底层派香主们闻言,也纷纷调笑起来。
“哈哈,可能人家掌柜的看不上我们这些卖力气的,怕我们给不起饭钱吧。”
“嘿,掌柜的,你放心,今儿个我们几兄弟干了件大活,主家给的工钱和赏钱都不少,肯定少不了你的这顿饭钱的。”
。。。
几个看起来全都肌肉结实,壮硕有力的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大声说道,挤兑着崔实恪。
显然,崔实恪在他们面前装蒜,他们也就立刻原样反击了回去。
而伴随着这些底层派香主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崔实恪的脸色也不由的变得越来越难看。
虽然饭点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此时客栈的大堂之中,还是有三四桌的客人尚未离开的,在这些普通客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心中再如何对面前这些底层派的对头们不敢,也不敢真的当众撕破脸。
“哪里,哪里,几位客官多虑了,在下开门做生意,哪里会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呢?几位,请,里面请!”
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立刻将这些家伙咬死的崔实恪,也只能竭尽全力压下心头的愤怒,无比勉强的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尽可能声音平稳的对他们说道,让开挡在门口的身体,将他们让进客栈之中。
“嘿嘿。”
而见到崔实恪服了软,底层派的一众香主们也不客气,立刻嬉笑吵闹着涌入客栈之中,吵嚷着做到两张距离后院最近的桌边,而领头的那个中年汉子,还不忘在进入客栈的时候,冲着崔实恪露出有些泛黄的四颗门牙。
“小二,先来两壶最便宜,劲头最大的烧刀子!”
纷纷落座之后,一群人更加不客气,立刻拍着桌子,冲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几个伙计大声嚷了起来。
“诶,这位公子,可是还未用晚饭?小店酒菜实惠可口,客官若是还未用饭的话,可不能错过啊。”
就在这些底层派的香主们在那里吆五喝六的时候,之前打定主意要跟上来看一看的白十二,也走到了悦来客栈的门外。
而生怕被那几个底层派香主叫过去的伙计,立刻无比热情的迎出门去,用笔之前还要殷勤的多的态度,凑到了白十二的面前,似乎想要“揽客”。
“哦?是吗?”
但原本只是打着利用白十二来拖延时间,以便躲过那些底层派香主的伙计,却没有想到,身穿精致丝绸儒袍,手持这啥,看起来就不差钱,肯定不会来自己这等小客栈里消费的的白十二,竟然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被他的一番话说动了。
“也好,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尝一尝这市井美食也不错。”
“啊?”
小二有些傻眼了,看着白十二竟然愣在了原地。
“嗯?”
白十二看他这副模样,立刻故作不满的轻“嗯”一声,将他唤醒。
“啊,哦,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回过神来的伙计虽然心中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但木已成舟,他却是不敢得罪衣着华贵的白十二,只得硬着头皮,弓着腰,强挤出笑容引着白十二向客栈内走去。
“贵客一位!”
本就在头疼该如何处理这七八个不请自来的底层派香主的崔实恪,之前并未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此时听到伙计在门外高声唱喏,继而引着一位衣着华贵,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哥儿迈步进入客栈后,登时感觉脑袋又大了一圈。
“公子,请坐。”
连看向柜台方向都不敢的伙计,领着白十二坐到了靠窗的桌边,十分殷勤的用肩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凳子后,略显谄媚的小声说道。
“嗯。”
像是对伙计这番伺候很是满意的白十二,面带欣赏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腰间的银鱼儿袋里掏出一粒不足一两的碎银子随意的向上一抛。
“赏。”
“谢公子赏!”
哪怕心中此时仍旧七上八下的,可看到白十二随手抛出的银子之后,伙计还是立刻眼睛一亮,手脚麻利的让银子落在掌心里,继而手心一翻,收起银子,态度更加殷勤的开口询问起来。
“不知公子还有何吩咐?”
“本公子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你这小店里有什么拿手菜,就挑最贵的来上四五个菜,一壶好酒送过来吧。”
对于装成富家公子哥儿这回事早已烂熟于心的白十二,自然不可能露出半点破绽,听到伙计的询问后,立刻又从腰间悬着的银鱼袋中逃出一锭五两的小元宝,手法娴熟的抛到半空,口中一边吩咐道。
“得嘞,公子请稍待,酒菜马上就来。”
双手接住这锭小元宝的伙计,眼睛变得更亮了。
甚至于都已经要将掌柜,也是香主的崔实恪那之前的吩咐忘到了脑后。
直到他转身快步走到了柜台,将银子放到柜台上,张口想要说出白十二的吩咐之时,才终于再度记起这些事情,于是,刚要开口的他,瞬间又变得嗫嚅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哼!”
而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崔实恪,除了不着痕迹的轻轻的冷哼一声,略微表达一下自己内心之中的不满之外,显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惩罚他的举动来。
毕竟,他可是刚刚才为自己这间小客栈拉来一位出手无比阔绰的贵客,而且已经从这位贵客手里弄到了五两银子,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功一件,不夸奖甚至奖赏也就罢了,要是再惩罚的话,只怕立刻就会让人心生怀疑。
“还在这干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后厨告诉大嘴抓紧烧菜?”
看着面前似乎被自己吓到,所以还在面前干站着的伙计,崔实恪倒是反而还要催促他一声,免得他在在这里站的太久了,引起怀疑。
“啊?哦。”
本以为自己要倒霉了的伙计,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待看到崔实恪的眼神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就要向后厨跑。
“别忘了盯住大嘴,让他用心一点烧。”
小伙计演技太过拙劣的情况下,崔实恪这位演技高明的香主,就只能多担待一些了。
但他却并不知道,演技真正好的,其实是那个此时坐在窗边,正略显无聊的打量着小小的悦来客栈,时不时皱眉撇嘴,甚至眼中露出几丝轻蔑的年轻的富家公子哥儿。
因为,无聊是他,还是那七八个底层派的香主,在看到对方的表现之后,心中都十分肯定的认定了,对方的确就是一个口袋之中有不少闲钱,还没地方花的富家公子哥儿。
而对方之所以会来到这小小的悦来客栈吃饭,也的确就是因为图个新鲜罢了。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是假扮成富家公子,前来打探情况的。
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此时的崔实恪与底层派的那七八个香主眼中都只有彼此,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缘故吧。
就如同专注的狙击手,在用狙击镜瞄准目标之后,眼中就不会注意其他的情况,直到看到目标倒下。
而此时的崔实恪,虽然恨不得立刻将底层派的七八个香主击倒,甚至狙杀,然后直接拖出去,但他却做不到。
有白十二以及其他一些“外人”还呆在客栈之中是一个原因,实力不济则是另外一个原因。
除非他愿意现在就将除开底层派的其他人都赶出客栈,封死门窗,然后去后院请出亢金龙,丝毫不顾及杀掉同门所可能带来的影响,联手将这些家伙都宰了。
但是,别说他不敢保证这么做能够避开外面那些行人的怀疑,不敢保证能够将这些底层派的香主全部留下,就是能够做到,他也不敢去做。
毕竟,底层派可不是只有这八个香主,还有差不多一半尚未出现,他就算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宰了这八个家伙,能够将这八个家伙的尸体处置妥当,不被任何人发现,剩下那几个应该是看着这八个家伙走进悦来客栈的底层派香主们,也能指证他。
残害同门,这个罪责之大,使得底层派的众多香主们强制阻止了倪梁那个疯狂的计划,也让崔实恪不敢生出过分的念头来。
但要是这八个底层派的混蛋就一直赖在这里不走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就这两盘毛豆已经痛快喝起来的八个底层派香主,崔实恪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而起越来越紧。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思索良久依旧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的崔实恪,最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让王老鬼他们三个先行从后门离开,放弃今天的商议计划了。’
。。。
因为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底层派的两桌人身上,加之之前通过经验判断客栈之中的其他人并无什么可疑人物,所以崔实恪的神情并未做太多的遮掩。
在他看来,就算被人注意到他盯着底层派那两桌人皱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对于那八个看上去就既穷困又不好惹的壮汉,只怕是任何一个开吃食铺子的掌柜见到了,脸上的表情都不可能太明朗。
但被他排除掉危险的白十二,显然并不这么看。
哪怕只经过刚刚粗略的一番观察,他心中就敢肯定,掌柜的与那八个一身粗布短打的苦力是早就认识的,而且应该是那种认识了不短的时间,彼此之间还有些芥蒂甚至矛盾的老相识。
这也符合他之前做出的判断。
“公子,久等了,您的酒菜来了!”
就在白十二一边装作无聊的看着窗外,一边在思索着崔实恪与那八个苦力之间的真正关系之时,之前被崔实恪派去后厨催菜的伙计终于端着做好的第一个菜与一壶酒快步走到了桌前,弓着腰,略带歉意与忐忑的一边说着,一边将酒菜从托盘之中摆到桌上。
“你们这菜上的也太慢了一些吧?!”
白十二转过头来,将手中的折扇向桌子上一丢,乜了伙计一眼后,面上十分不满的开口说道。
“公子请见谅,小店后厨就只有一位烧菜的厨子,这速度是慢了点,不过公子请放。。。”
伙计显然早就猜到了白十二会抱怨,但别说抱怨了,就是动手了,伙计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人家花了大钱是要享受,这让别人干等这么长时间,的确是有些理亏。
“砰!”
不过,还未等伙计道歉的话说完,便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将他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嘴边。
“伙计,你们店里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吗?”
循声望过去,正是那令他心生畏惧的底层派八位香主那边的动静。
“明明是我们兄弟几个先来的,凭什么给那个小白脸先上菜啊?!你是不是瞧不上我们兄弟几个啊?!”
“啪!”
说着,那人还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来砸在桌上。
“怎么着,难道他的钱是香的,我们兄弟几个的钱就是臭的不成?!”
“小二,你们这店里也未免太吵了一点吧?怎么还有狗在瞎叫唤啊?”
“小子,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你听你听,又叫唤上了,这狗啊,不听话就得多抽几顿,明白吗?”
眼看着白十二与底层派那些香主们剑拔弩张,气氛变得无比紧张起来,其他尚未离开的客人纷纷缩了缩脖子,哪怕是白十二面前的伙计也不敢言语。
但作为掌柜的崔实恪,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