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地发展理工扩大生产,武断地轻视艺术抵制娱乐,实际上是非常愚蠢的做法,因为强大的武器只能打败敌人,却不能征服敌人,而文化和艺术却可以。蒙古人横扫大陆,好几个可汗都以征服者自居,可最后他们征服了谁吗?没有,灰溜溜地回到草原上牧马放羊就是他们的结局。汉族在历史上饱经磨难,似乎谁都上来能欺负一下,可放眼世界文明史,东亚只存在一个文化圈,那就是汉语言文化圈。
文化的价值其实有着更为直观的体现,知名的国际奢侈品牌都是代工厂做好了之后贴个标签,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天价,而代工厂用一样的材质一样的工艺生产出来的东西,仅仅是少个LOGO而已就卖不出价来,这就是“文化”的价值。
输出产品永远只是最低能的手段,因为现实已经给出了答案,整个东亚市场都充斥着河内女工制作的衣服和鞋子,可谁见过有哪里出现“精越”吗?而东南亚很多地区的人根本就用不起尼本的产品,却依旧产生了一大堆“精日”,还不是因为动漫、歌曲、电视剧等等文化输出做得出色。
林田海一直在做的就是文化输出的工作,潜移默化地扭转着年轻人的思想,而发生在首尔的事情证明他的工作完成得其实还不错。仅仅几年之前,米国还是涵国人唯一的选择,就算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们也只能生生受着,而现在亲爹宗国似乎已经不比干爹米国差得太多了,于是他们就有了说“不”的勇气。
圣诞节打扮成圣诞老人的首尔市长朴完淳,在好感度爆棚之后撕下了伪装,在镜头前跪地向民众请求,让他们“不要放弃追寻真相的权利”,实际上就是鼓动他们闹事。首尔的市长跪下来求首尔市民去光华门广场聚集,就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但它在现实生活中确确实实地就那么发生了。
一些民间的闲人走上街头,呼吁大家抵制米国货,还真给他们搞出了不小的声势。
这次有市长先生出面,不光一般市民表现积极,很多平时有颇多顾忌的公众人物也参与了进来,刚从地铁站出来的白仁秀就看到了演员刘亚人手持蜡烛站在路旁。他刚结束了期末的最后一场考试,本该去便利店打零工的,因为胸中的愤懑太甚无法自已,特意跟别人调了班来光华门加入人群。
大家清一色的黑色羽绒服,倒不是约好了统一着装,而是涵国人的从众心理太重,流行什么就都穿什么。正是因为这样,人群中一些套着红色棒球外套的年轻人才特别显眼,他们身上穿的都是高丽大学的校服,白仁秀立马靠了过去,“学长,学姐。”
“哦,仁秀你来了啊。”经营学院的学生们联系紧密,院方一年至少会开两次大型联谊活动,而各个学生组织也会搞活动拉近彼此的关系,所以大家基本都能互相认识,学长和学姐们都能叫得出他的名字,“来喝咖啡吧,热的America。”
“喝咖啡?”白仁秀站在这个“补水点”前看着脸上带着微笑的学长和学姐,还有过来参加活动的同学们,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周围要求抵制米国商品,要求米国人给出交代的口号震天响,而他们却在这里喝咖啡吃披萨,喝的是America,吃的是Dom……
“仁秀啊,这咖啡只是名字叫米式,其实是巴东进口的咖啡豆,在我们国家生产加工后包装出售的,别大惊小怪的。”站在最前面的学姐终究心思细腻一些,立马就察觉到了气氛中的那一丝尴尬是怎么回事儿。
“我只是有些意外。”哪怕此刻面前没有镜子,白仁秀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满腔愤怒地来此准备高呼诉求,却发现好几万规模的人群中自己格外寂寞,每个人似乎都有不同的追求,有些是为了名,有些是为了利,而这里对他们而言只是个舞台罢了。
自己当初不也是因为了利益方面的考虑放弃了真正想要进的文学院,转而申请了经营学院么?不知怎么的,白仁秀想起了赫尔曼·黑塞的《荒野之狼》:我们行走在人群之中,骨子里却是荒原之狼,渴望找到同伴,却又绝不会被驯服。
人群的中央是个大大的高台,也不知是什么人活着什么团体出资搭建,上面一个穿着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神态癫狂,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然后对着他自己的小手指切了下去。自残以明志的事情在涵国历史上十分常见,在日据时代达到了巅峰,白仁秀就不明白了,自己伤害自己,敌人又怎么会在乎,为什么不去直接把刀子捅到敌人的身上?
在广场的南段挤着另一群人,手里拿着米国的国旗大声呼吁涵米友好,不要因为别有用心的污蔑而伤害了两国之间的情谊。这些人都是中年和老年,年轻的面孔一个都没有,他们那代人是受米国文化洗脑最严重的……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割裂的,而涵国的社会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割裂了开来。
孟相大坐在家中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断转台来观看每一家电视台的新闻转播画面,通过主持人的评论来确认电视台的立场。因为开着全屋地暖,所以屋里十分舒适,一点都感受不到外面的严寒。
“爸,这种时候您就别让铁雄OPPA冲锋陷阵了,他那耿直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孟志慧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自己的丈夫了,所以对安排他工作的父亲有些不满,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别人唯恐躲避不及,哪有巴巴地往上凑的。
“这里面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可以置喙的!”孟相大怒哼一声,视线却没从电视的画面上挪开过,“朴完淳可真是能拉的下脸,这种人是最需要提防的,不过咱们不需要忌惮他,他不是咱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