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处,全局就属你口才好!又是局座跟前的红人,这事得你开口劝劝局长。
你们刚才说的有理有据有事实,我觉得很好呀,如果局座听了,怕也得重新考虑。跟诸位比,我资历是最浅的,正所谓人微言轻。我怕我刚开一口,就被局座骂了祖宗八代了。旭光摇摇头,拒。
贺处,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顶着汉奸的帽子图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你开口,就算不成,顶多被骂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开口,这些年可就白干了。方晋升的一翻话,引来大家共鸣,局座早对我这机要处有意见了,我这每天都提心吊胆啊!我们搞抓捕的更是不落好,抓了嫌少,没有大货……各自述苦难处。
你们是诚心把我舍出去了!旭光先抬眼瞟了一下大家,又望着天花板说,得了,我好人做到底。你们大家也别进去了,人太多,反而越劝火越大。我豁出这张脸劝劝局长息事宁人。成不成的,我可不敢说。不成,大家别怪我。成了,你们得出钱请我吃饭润润嗓子,压压惊。
别说吃饭,搭几个姑娘给你也行!
你们那些货色,人家贺处能看上!
原本压抑的气氛重新变得活跃,大家说笑着各自散去。
旭光又仔细想了想,而后敲响伍局办公室的门。看到只有旭光一个人进来了,伍局厉声问到,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散了!
伍局先是惊讶,而后气的靠在椅背上,双手向前一摊,我这个局长的座位是不是该让给你坐了?
属下不敢。
别以为我器重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伍局把手上的笔往桌子上一扔,用右手指点着旭光骂到,你小子不给我把这事讲清楚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局座息怒,容我说完,您再怪罪不迟!见伍局态度有所缓和,旭光继续说,局座雷霆之怒,原本就犯了兵家大计。想必你要报复的事,很快就会传到76号的耳朵里。局座您犯不上为此事,搭上警局的全部身家。此事经这媒体发布,想必市政厅也有所了解,这打脸的事,说不定他们也正火着呢!
我一大早就接到市府电话,被骂了一顿!还问我这个局长是怎么当的!伍局说出震怒的原因。
这事也不算太棘手,你只需动动笔就行了!旭光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伍局抬起头,说下去。
市府天天鼓吹力建上海之国际繁荣,只要你打上报告,陈情我局与76号各有职责分工,76号采取之策略推断其职责所需,至于报道所言的商贾闭户,百姓不安,国际声誉严重受损等乃媒体一家之言,情况是否属实,需待市府详查之,警察局实难于介入。市府如有需要警察局协助处理此事,我局定当义无返顾。这样一来,几方面的人都没有得罪,不是挺好吗!把球踢回去,倒逼市府同日本人商谈,相信这事很快就会有结果。至于谁在制造动荡势态,市府的眼也没瞎。请局座示下?
伍局虽点头表示同意,可还一付心有不甘的样子。
旭光见又献上一计,如果局座你觉得受了点闲气,不解恨,找人偷偷做掉76号一两个人不就得了。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他们死在何人手里。就算他们猜出是警察局干的,怕也拿不出证据,也让76号吃回哑巴亏,长长记性。不过,你现在得摆出一付已然释怀消气的态度,这样才不容易再引人怀疑,而且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市府报告我亲自写,其它的事就你来做吧,别人我不放心,你可别失手。出了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伍局长小声叮嘱旭光后,重展笑容。
属下定当不负局座栽培!旭光立正敬礼。
我这把椅子看来早晚是你的!伍局这次如释重负。
为局座解忧乃属下职责!属下这就去办。旭光转身走出伍局办公室。
当天中午,伍局还告诉他说,市府与日本媒机关的交涉还算顺畅。日本媒机关也认为对一个没有任何党派背景的人进行枭首示众有点小题大作。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这一口号本就倍受质疑,此事更易成为话柄,故同意由警察局进行善后。
伍局命令旭光去“收尸”。出发前,旭光命人带上一口棺材和简单衣物。他对伍局说,此举即可化解民众对警察局的误怨,并且把76号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实际上,旭光是想让死者入土为安,补偿一下内心的亏歉。
死人虽见得多,可这一次仍让旭光感叹亚栋的弟弟死的太过惨烈。经两日示众,一分为二的遗体不仅散发臭之气,经蝇鼠啃蚀,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
而后他又命人将棺材埋在城郊,上面立了一块空牌子。希望有遭一日,能让周亚栋将其迁回老家入祖坟。旭光没有注意到,在远处,有三个人一直在远处偷偷地看着。
警察离开以后,一个男子来到坟前,简单摆上水果、馒头等,他就是周亚栋。含着眼泪倒满三杯酒:第一杯敬天,祝弟弟一路走好,去一个没有战乱的世界;第二杯敬地,希望弟弟泉下有知,能够助兄锄奸,圆了未了的抗日夙愿;第三更敬弟弟舍身相救,他发愿,终有一天自己会为他报仇血恨,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咬破右手手指,在墓碑上写下弟周亚伟之墓!后被陪同来的两人劝离。
《申报》《新闻报》《大美晚报》等媒体对该事件再次进行跟进报道。
冷凡在贺家翻阅报纸时,才知道被枭首的与被爆头的是同一个人,看到这个陌生年轻人已入土为安的消息后情绪才渐渐有所平复。她闲在贺府的时候,要么拿起毛笔临摹水墨画,要么看看书了解国画名家。偶尔还教坠儿英文字母拼读。
此事件虽然搞得人心惶惶,更引来舆论一片哗然。可旭光事后得知,日本宪兵队并没有问罪76号,更无人受罚。
此事件虽告一段落,或许很快在乱世中被遗忘,可笼罩在上海的渐重阴云却是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