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凡不顾一切奔了过去,她趴在地上,双手死命抓着李觉贤的右臂,想把他拖上岸。带着哭腔叫喊,加油啊!学长!
无奈她的力气太小了,不仅没有把李觉贤拉上岸,自己的小半个身子却被拖到江水中,身下的泥土仍被洪水快速冲蚀走……
精疲力尽的冷凡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感到李觉贤的身体越来越沉,头沉在水下,人也不再挣扎,眼前只有猛兽一样的洪水在哗哗撕吼。那一刻,冷凡开始感到绝望,可她依旧咬紧牙关,不愿不肯放手。
冷凡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像游丝,李学贤的胳膊正在她的手掌中一点点滑出,最后她有气无力地抓住他的手。就在这时,冷凡的余光中瞟见张同生飞奔过来,她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拼尽最后的力气再次紧紧握住李觉贤的手。张同生同样趴在地上,将李觉贤从江水中拽出。
将李觉贤放在地上后,冷凡立即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又趴在李觉贤的胸前听了听,对张同生说,应该还有救!
然后立即进行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李觉贤吐了几口水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冷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还活着?
而冷凡则瘫倒在地,虚脱地说,总算没白费力气。
7日后,洪水才退去,后经有关部门统计,这次洪水之汹猛,造成的损失之巨大为1865年以来之最。
张同生说,先找个人家休息一下吧,剩下那5户,我自己就行。
两个人扶起李觉贤,躲进了一处简屋。那简屋实在太小,两个人只好躲在门前的屋檐下,李觉贤搓着冷凡的手,为他取暖。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冷凡颤抖着声音,却是笑着说,今儿没白来,也有人欠我的了。
三个人浑身泥水如墓里爬出来的一样,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寥寥的黄包车宁可空着,也不愿意拉上他们。
半途中,天上又下起了冷雨。此时冷凡已被冻得浑身颤抖,不停打着喷嚏,她突然想起了安徒生笔下那个卖火柴的可怜小女孩,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已换上干净的衣服,守在烧着通红的壁炉旁,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眼睛却望着窗外纷纷洋洋的大雪……
可这幻象却被李觉贤的一句话击碎了,跑着回去吧,实在太冷!
冷凡只跑了几步,不得不再慢下来。她觉得双腿铅一样沉重,头也昏昏沉沉的,她觉这夜格外黑,雨格外凉,积水的马路让她仿佛掉入冰冷的汪洋之中,自己拼命在游,而那岸竟在冷雨中一眼望不到头。她颤抖着声音说,能走回去,就是赢了!
看着神色倦怠、精神有些恍惚的冷凡,他一把掺住冷凡,打气说,我们很快就到了,坚持住,得像个战士,像刚才救我那样的战士。
冷凡有气无力地说,我哪像战士,像废物,走路还要人扶!
张同生也赶过来,掺住冷凡。
贺家担心冷凡在学校不安全,便让耀光去学校看看。
大暴雨导致医院的患者暴增。当时8点,耀光才忙完赶到美专。可林绍溪却告诉他,有人看见冷凡下午跟学长李学贤等几个男生走了,应该去了杨树浦参加消杀,可这么晚了,该回来了。
打着黑雨伞的耀光走出校门时,依然在纠结,他该开车去杨树浦找人还是该守在学校门口?望着越下越大的雨,他决定沿途寻找。上了车,打着火,两束雪亮的灯光像一双瞪大的眼睛。刚开出不到百米远,就见冷凡一身泥水步履蹒跚地迎面走来,确切的说是被两个人掺扶着回来的。那两个男生很像一双筷子,挟住面条一样柔软的冷凡。
他赶紧下车,顾不得打伞,一把抱起冷凡,可他没有想到,此时的冷凡浑身凉得像被冰镇过一样。耀光问李觉贤,她这是怎么了?
李觉贤内疚地说,她非要跟着我们参加消杀,可能着了凉,人好象病了。
耀光顾不得问更多,只是异常生气地说,什么像,就是病了。然后对冷凡说,我们回家!
冷凡的眼神已变得很散很迷离,听到有人说回家时,才强打精神看了一眼,认出耀光后,说,好累、好冷!
耀光难过不已,将她抱里车内,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然后驾车离去,劈开的水像车插了一双急速煽动的翅膀。
这一幕被刚刚赶到学校的旭光看见了。除了心疼,他还有些落寞,他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一步赶到,自己不该为那些入职的新警员进行什么培训。
耀光将冷凡拉回自己的公寓,将她抱进公寓、放到沙发上后,给她围上一条毛毯,又用暖瓶里的水灌了一个汤婆子给冷凡抱着取暖,烧洗澡水,熬制姜汤……
看着平时儒雅的耀光此时忙得团团转,冷凡觉得书敏的未来将很幸福,能嫁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泡在冒着蒸气的木质浴室里,冷凡这才有了重返人间的感觉,感知温度证明还活着。她以前一直想象不出地狱的样子,她现在至少知道那里阴冷刺骨。
洗完澡,从木质浴盆出水的瞬间,冷凡突然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她用手撑住墙才得以站稳,换上耀光大大的睡衣睡裤后,刚想走出浴室,突然看见刚刚扔地上、还淌着泥水的一堆脏衣服,一想到明天还要穿,她不得不强打精神清洗,洗到一半时,眼前发黑,意识渐渐模糊,然后咣当瘫倒在地。
守在门外的耀光听到浴室传来一声闷响后,他敲着浴室的门,喊着冷凡的名子,却听不到回应,他顾不得许多,拉开浴室的门,看见冷凡已晕倒在门口,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地流。他赶紧将冷凡抱进卧室,用手试了试,头很烫,他在抽屉里翻出体温计和退浇药,给冷凡注射了一针。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冷凡慢慢清醒过来,她对耀光说,好饿!
耀光说,粥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