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半张脸

    

    “操控大气的精灵，在我的面前聚集呼啸的狂风划破天空。——龙卷风。”

    压倒在房梁下的一家人相册，还装着满红茶的优雅茶壶。无形的漩涡在一片废墟之中升华，废墟当中冒出的青烟被卷动聚集，给这越演越烈的狂风，增添了一丝活现的神韵。

    木制的法杖轻轻一挥，狂风便有意识地带着瓦砾在空中移动。宛如成群的大雁一般密集，混杂了无数尘埃的碎石，准确无误地下降到了河道的木舟上。

    这样就又有一栋倒塌的建筑物废墟，被诺亚给清理了干净。略显疲态的甩了甩手臂，虽然连续使用魔法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一直连续不断地挥动法杖，胳膊的关节还是会感到有些酸痛。

    “不错，这样一来我们今天的工作很快就能完成了。”

    身后背着一把夸张的大剑，穿着一身看着都很重的黑色盔甲。安德雷德迈着强健有力的步伐，走到了诺亚的身后观望。其他正在清理废墟和路过的佣兵，时不时会投来惊讶的目光，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方便的清洁工？

    “你可真是能干呢，要不要来当佣兵？姐姐我会特别关照你哦。”

    巧妙虚无的语气显得柔弱，跟安德雷德不同埃琳娜走路没有一点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诺亚的身后，然后慢慢地从背后伸出手臂搂住了他，让诺亚惊讶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不、不用了……我还有人要去找。”

    不敢轻举妄动，诺亚身体僵硬地像跟木头一样。埃琳娜靠的实在太近，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毫不掩饰地露出失望的表情，埃琳娜更加用力搂住了诺亚不愿松手。像这种可爱的猎物对她来说并不多得，找不到机会下手还真可惜。

    “接下来……只要在帮我们把南方的那个废墟清理掉就行了，这是你的报酬。”

    安德雷德说着从盔甲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先是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随后便扔给了诺亚。

    “唉？”

    差一点就没有接住，诺亚望着手里的钱袋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安德雷德则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笑着摆了下手便离去了。诺亚愣在原地有些无法理解，还以为自己是无偿来帮忙的来着，毕竟自己好像……大概是吃掉了人家的食物，尽管诺亚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你就收下吧，安德雷德虽然一副凶相，但是人其实还不错。”

    埃琳娜帮着诺亚握紧了钱袋放进衣袖，次子团的佣兵从来都不会去做亏本的买卖，但同时也不会吝啬与自己的合作伙伴。诺亚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这点钱财是理所应当给与的报酬。

    “说起来，你应该不是这座城市的市民吧。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魔法师，要在这座和魔法无缘的城市里生活？”

    埃琳娜说着，便开始轻轻地揉捏诺亚瘦弱的手臂，好让其肌肉放松。注意到诺亚感到了酸痛，于是便干脆就这么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和朋友在外面分开了，虽然想去找她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想到自己最初的目的，诺亚就会感到些许的失落。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日子并不多，但感觉却像是过了数月一样漫长。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和敏感，但他也没有阻止埃琳娜按摩自己的手臂。

    “你朋友的名字叫什么？也许在我离开这座城市后，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诺亚闻言抬头仰望埃琳娜的脸颊，他们相识的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这个人真的会帮助自己吗？或者只是嘴上说说……

    “埃琳娜会离开这里吗？”

    “嗯。佣兵们从来都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等到我们完成跟雇主签下的契约，就会离开这里。”

    遗忘了周围附近的人群，诺亚和埃琳娜两人独处在废墟的中央。用了数分钟诺亚向埃琳娜讲述了那些，自己身上曾经发生的故事。身为佣兵的埃琳娜见多识广，她虽然显得有些吃惊，但也没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很快就相信了诺亚所说的话，埃琳娜鼓励般地揉了揉诺亚的头发，毕竟就算他骗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这样啊，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吧，你很努力呢。”

    “没事。我并不是一人，在这里我交到了新的朋友。”

    “唉～是什么样的人？跟你一样可爱吗？”

    诺亚闻言突然愣了一下，大脑开始回想起托曼记忆中的脸，判断他算不算得上可爱。他的长相跟自己完全不一样，外表明显是一个男性。但如果要论可爱吗……托曼虽然长得不丑，但大概不会是那种招埃琳娜喜欢的类型。

    “呃，可不可爱我不清楚，但是他好像很喜欢钱的样子。”

    埃琳娜闻言轻挑了下眉头，这可还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但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担心，因为大多数喜欢钱财的人，都不怎么会去在意其他的东西。

    “那可还真是现实啊，听上去真可悲。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好，但对于这种人还是小心点为妙。”

    “喜欢钱很可悲吗？托曼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诺亚有些无法理解的产生了疑惑，他还以为像埃琳娜这样的佣兵，也会同样地喜欢钱财。

    “金钱确实很重要，那是让我们生活变得更好的工具，但并不是一切。然而总有些人注意不到这点，已经不是在为了生活而需要钱，就只因为是金钱所以想要拥有。然后最终，就沦落为了一个被金币所囚禁的奴隶，区别只在没有被签订契约而已。”

    轻缕了下自己的头发，埃琳娜说着从自己的胸口深处，拿出了那枚挂着银币的项链。把货币制成的项链挂在脖子上，无论是看了都会以为是主人希望带来财运。然而这项链对埃琳娜，以及次子团的其他成员，却有着其他更加重要的意义。

    “我们把货币当做项链，就是因为想着要时刻来提醒自己，这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拿我们佣兵来说，我们虽然也是因为钱才来到这座城市，但是绝对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也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永远都只会为了自由而活这一信念，要远比财富贵重的多。没有人可以囚禁我们，这就是次子团。”

    笑着轻附了下诺亚的额头，埃琳娜炫耀者这个自己骄傲的标志。没有任何的证明和荣誉，只不过是一种信念就已经足够了。

    “对你的那名喜欢金钱的新朋友来说，他有什么比对此更加重要的事物吗？”

    诺亚闻言低下了头静静思考，在他看来对于托曼来说，唯一算得上是重要的东西，或许就是那些同样一无所有的人，所共同创造出来的家吧。

    “嗯，有。”

    诺亚信誓旦旦地语气十分干脆，他相信托曼比起金钱会更加重视莫娜她们，就跟自己同样重视伊芙和贝蒂还有埃玛一样，倒不如说托曼之所以会渴求金钱，也是为了能让神殿的孤儿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埃琳娜看到诺亚的这幅样子，就明白是自己多虑了。因为他看上去太过弱不禁风，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给骗走的样子，还在担心是不是被人在给利用。

    “那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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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陈旧房间的木门，手里端着水和食物。佐兰脱下铠甲换上了一身不太显眼的便服，然而他光是那幅帅气又正气凛然的面容，无论在什么地方也都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我把食物拿来了，虽然用的不是什么豪华的食材，但我自认手艺还不错。”

    把精心准备好的料理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佐兰注视着坐在床上，却又背对着他的托曼。经过治愈药水的治疗，他身体的大部分都已经恢复，除了某些过于严重的地方……

    “我没胃口……”

    毫无生气的声音，淡淡地从托曼的口中发出。就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一样，他一眼也不愿意回过头去看佐兰。托曼畏惧别人看待自己时的目光，虽然佐兰现实中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他，但现在的托曼就是会这么觉得。

    “请您振作一点，才刚刚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状态。如果在不给身体补充能量的话，真的会因为疲劳昏死过去的。”

    托曼闻言沉默着一声不吭。死去，也许自己真的变成那样，感觉或许才会更好一些。举起那双颤抖地双手，慢慢抚摸自己的脸颊。身体上的那些绷带已经拆除，但遗留下的伤痕却并没有因此而修复。

    “镜子，我想照镜子。”

    “……我劝您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我要照镜子！”

    突然失控地将柜台上的食物和水打翻在地上，托曼现在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么耗下去简直让他比死还要难受。早在刚苏醒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但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承认。

    佐兰见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盘子和水杯，他不喜欢房间变得脏乱。

    “这可是我很用心做的。”

    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房间里一切带有反射功能的物品，都已经被佐兰给事先拿走了。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延缓之计给自己一个安慰，他和托曼其实都明白，在某一刻终究还是要见识到这一幕的。

    “请。”

    从腰间拿出自己的怀表递给托曼，盖子打开后的内测表面，正好是一面镜子。托曼用停不下颤抖地手接过，果然当真的到了这一刻的时候，自己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会害怕。

    “啊……啊……”

    身为人类的肉体已经彻底看不出样子，只剩下了那幅被烧黑了的脸部骨骼清晰可见。白色的眼睛不仅看不到瞳孔，就连眼皮也已经消失。托曼只剩下了半张脸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而另一半……不但畸形怪异，而且十分地丑陋。

    “你漂浮的那片水域浸满了黑油，火焰点燃了你染上油的脸。等我发现你的时候，伤口已经因为热量止血痊愈，治愈药水也起不了作用。非常遗憾，但您的脸恐怕暂时无法恢复了。”

    “……”

    毫不留情地说出了最伤人的疼痛，托曼仅存的瞳孔失去了光芒。暂时，是佐兰唯一能想得到的安慰话语。然而这个暂时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无论是谁也不知道。无论是治愈药水还是治愈魔法，都无法治疗那些已经痊愈了的旧伤。只能在伤口刚刚出现的时候，使其痊愈不留任何的痕迹。但托曼脸上的烧伤已经太迟了，就算佐兰给他用了治愈药水，也只会治疗那些还会流血的细微伤口。他现在的脸就是经过治疗后的状态，最糟的情况恐怕将来一辈子，都只能保持这个面目全非的模样。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给您一点安慰，但您现在是伊安—提利尔。艾尔因洛特城主的合法继承人，只要有头上的那颗宝石，您就能拥有一切。”

    “……”

    托曼听了佐兰所说的话，才终于把视线从伤痕上移开，焦距在了自己额头上的那颗绿色宝石。这绝对是在开起玩笑，自己的受得伤也好，头顶上的这颗石头也罢，亦或者是这个名叫佐兰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肯定是一场噩梦，托曼松开秒表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然而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的片段，却在不断告诫着他这是现实，以及还有名叫伊安的那个真正名字。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是提利尔家的人，而且还是纯血的宝石族。托曼一点也不高兴心里充满了厌恶与憎恨，将自己变成这幅丑陋模样的，正是那所谓的提利尔。

    “可恶，可恶……开什么玩笑！”

    “……”

    佐兰静静地望着内心充满痛苦的托曼，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因为就算去了也根本无济于事，心里上的伤口是无法被外人所治愈的。

    “莫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