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黑色的条纹

    

    从茂密辽阔的丛林中脱颖而出，大地不在那样春意盎然，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荒芜，与焚烧尸体后所产生的狼烟。

    破刃的长剑有无数把，脱离了它们曾经的主人插进土壤，代替墓碑成为了那些无名士兵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也是一座座染血了的可悲坟墓。

    躺在被魔法焚烧变得焦黑了的土坑之中，腹部盔甲破了个洞的士兵奄奄一息。就算是战争暂时结束的现在，也还是有着其他不同的人在进行着战斗。只不过她们战斗的目的，跟这些是为了杀敌的士兵不同。圣职者是为了帮人起死回生，让他们重新回到战场好继续更多的杀戮。

    数千顶帐篷搭建在这样的无限泥土上，无论在哪里你都能看到那些士兵，军营理所应当的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没有比这要更加接近鲜血与疯狂的地方了，所以就算有人逐渐变得像个野兽，也绝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焦虑的精灵们驱使着白马在军营中央飞驰，最终选择了其中的一间帐篷前停下。在本就狭隘的道路上骑马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但是没人敢对她们发出不满。精灵在很多人眼里是神圣的象征，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普遍长相貌美而已。

    不过在这种充满鲜血的地方，只是能看到漂亮的东西，都成为了一种对自己灵魂的救赎。至少可以让人记住，这世上还是有美丽的东西存在的。

    下马的伊芙与凯蒂推开了留有血渍的门帘，十几人的伤患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圣职者和医疗人员正在给他们疗伤或是进行安抚。这里绝对称不上是干净，你随便把视线瞥向哪里都会瞄到血渍，但这里的人们都早就已经习惯这幅场景了。

    环绕了一圈帐篷的内部，那两个熟悉的背影让伊芙一眼就认了出来。同样的棕发以及同样的样貌，艾琳娜与艾琳雅这样一对的双胞胎无论在哪里都很稀奇。甚至就连性格也很相似的恶劣，不过那也只有在和平的日常里才会展露出来。

    “我说……你这个家伙，到是撑着点啊。”

    “在不起来的话，我们可是要对你恶作剧了哦。”

    跪坐在帐篷角落的一处，两人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伊芙和凯蒂穿越伤患和人群来到了她们的身后，两人以及凯蒂都是伊芙专属的随从，每位圣骑士或者权高位重的大人都会有这样的亲随。其大多数都是被上面任命派来磨砺经验的骑士，不过也有少数是被选中担任随从的非骑士。

    凯蒂就是像这样被伊芙所选中的人，身为精灵她们同样都来自世界树，从以前开始就是旧时这并什么好奇怪的。但是矮人圣职者谢尔丽跟凯蒂不一样，伊芙最初遇见她的时候，同样是在像这种充满哀嚎声的悲惨之处。

    对一个外表看着才不过9岁的女孩来说，身为圣职者她真的十分能干。短短的一天被就拯救了十几条濒死的生命，所以伊芙十分地欣赏她。不过当伊芙跟谢尔丽有过接触以后，她发现自己错了。谢尔丽真正的年龄其实已经28岁了，只因为她是个矮人所以看着要比较年轻，而且她对一般地矮人来说也显得过于瘦弱了。

    矮人是锻造武器和建筑的能手，轮这方面全世界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们，其成就之高已经让人们把这点当成了常识。就连矮人族自己也以此为荣，所以他们自幼开始就普遍以精炼锻造这门手艺为生。

    但是谢尔丽算是矮人家族当中的一个异类，她从来都不擅长锻造武器或是去建设什么。从她记事起到20岁之前，她都只能在家族里做些打杂之类的事情。但是直到有一天，有一名圣职者拿了把坏掉的十字架进行维修。谢尔丽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不同的世界，一个被神明眷顾的信仰世界。

    反正继续待在家族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为何不到外面的世界去体验新的生活呢？抱着这样的想法与期望，谢尔丽离开了她的家乡多恩，加入了神殿成为了修女，最终因为虔诚的灵魂被赐予了圣职者这一职业。

    至少从最开始，她是抱着热情与期待来完成自己的使命的。可以拯救生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当那些士兵痊愈以后微笑着来感谢自己的时候，谢尔丽感觉自己的人生开始变得有了价值。所以就算自己手上的血液再怎么难以洗净，她也还是会有足够的耐心会去慢慢清理。

    不过漫长的时间总是会磨灭一个人的所有，当谢尔丽连清洗血液的时间都没有时，她就在也不向以前那样有着足够的耐心了。因为战争而受伤的人每天都会有，而她不可能治得好每一个。就算军营里的圣职者不只有她一个，那也还是远远不够。就算今天治好了他，明天也可能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甚至有时为了拯救某个伤情更严重的人，从而不得不放弃另一个人的生命。

    见识过最多死亡的人不是士兵，反而像谢尔丽这样负责拯救生命的人。而这样的她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但代价却是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呜……呜……”

    白色蘑菇头脸上戴着方形的眼镜，犀利的眼神周围遍布着严重的黑眼圈。一身白色的染血信徒圣袍带着金色的花纹，绚丽堂皇的十字架别在她的袖口。

    她躺倒在地毯上紧闭着双眼盖着毛毯，口中时不时发出痛苦地呻吟声。伊芙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只能默默地跪坐在了她的旁边。

    “……谢尔丽？”

    伊芙轻声的呼喊得不到答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艾琳娜与艾琳雅已经在她耳边呼喊了许久。

    “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在丛林里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一旁的凯蒂说着悲伤地摇了摇头，谢尔丽从昨夜开始就失踪了一段时间。因为住在同一间帐篷，谢尔丽的许久未归让凯蒂感觉到疑惑，但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在意。但直到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没有回来，这就无法让人在继续无视了。

    凯蒂跟艾琳姐妹三人分头展开了搜索，最终凯蒂在丛林里发现了昏倒的谢尔丽。她并没有受伤只是持续保持着昏迷，也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如此，最开始三人都只是这么觉得而已。但直到她开始说梦话为止，照顾她的凯蒂才终于发现了不对，而且那个症状也开始浮现了……

    “影子的，声音……米兰！罗夏、尤莉……”

    谢尔丽开始说出那些断断续续的词语，她有时候就会说出这些名字，而且基本上都各不相同。理智的艾琳雅觉得这些名字是有什么意义的，毕竟如果只是胡言乱语，谁会在一生中记住这么多的名字。

    “这是名字是什么？”

    “……我知道，这是她治疗过的那些伤员。”

    凯蒂回应了伊芙的疑问，她和谢尔丽有时候经常会讨论，那些看上去很绅士和帅气的男人。

    “这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都死了，全部……”

    凯蒂的话语让伊芙三人的呼吸停止了一瞬间，没人明白和理解这其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但这种事总会让人感觉后背一凉。

    “你之前说她被影子吞噬了，那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

    凯蒂有些迟疑地看向了艾琳娜，自己并不是很想那么做，或者是在看见自己朋友的那幅凄惨场景。

    “……就跟凯蒂所说的一样，谢尔丽被影子吞噬了。”

    艾琳娜说罢松了口气让自己平静，她把这个使命托付给了自己。她慢慢地把手伸向盖住谢尔丽的毯子，轻轻的拉开让伊芙见识到了那片黑暗。

    不好说那究竟是什么，但伊芙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种黑色的东西覆盖在了谢尔丽的身上。一种规律整齐的漆黑条纹在不断蔓延，就像某种特殊的印记，几乎快要遮住了谢尔丽的全部脖子。

    宛如一根伸展过于整齐的树杈。

    “麻烦让一下。”

    来不及震惊之余，沧桑的衰老女声突然响起。手里拿着一杆烧着不明药草的烟杆，穿着一身紫色的法师袍，脑袋上戴着个圆形的顶帽。年迈的老婆婆脸上遍布皱纹，但清澈的眼神当中看上去却仍然精神无比。杨娜从帐篷的外面向这边走来，提了下手中的烟杆对伊芙打了个招呼。

    “杨娜大人。”

    伊芙点头回应了一声，杨娜随后便把视线移到了谢尔丽的身上。

    “嗯……又是这个症状。”

    “您知道些什么吗？”

    “不，也算不上有多了解吧。只是像这样类似的情况，在前几日就已经出现过先例了。不过只有几人而已，而且都在染病不久后很快就死了。最开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疾病没有在意，但居然连圣职者都变成了这样，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淡淡地吐出口中的烟圈，杨娜望着谢尔丽身上的条纹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她这样已经多久了？”

    “距离我发现她的时候……大概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但是她消失的时候是在昨夜，变成这样的时间应该还要更久。”

    听到凯蒂的答复杨娜俯下身，把自己的手背抵在了谢尔丽的额头，就像母亲在感受孩子发烧时的温度一样。

    “这小鬼体内的魔力完全乱成一团了，就跟被清水污染了的清水一样浑浊。黑影在逐渐感染她的魔力和魔法刻印，这大概就是会痛苦的原因。”

    用简单的诊断就判断出了谢尔丽的状况，这让伊芙等人心中的紧张有所缓和，但杨娜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而已了。她虽然是个优秀的帝国魔法师，但并不是一个可以治愈别人的圣职者。

    “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吗？”

    “抱歉，治疗他人并不是我的专长。不过既然就连圣职者本人都无法解决的话，我想要找到治愈的办法应该会很困难吧。”

    杨娜说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凯蒂与艾琳姐妹三人闻言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只有伊芙还勉强保持着镇定。

    “……之前的那些人，都坚持了多久？”

    “最长的挺了3天，最短的2小时。但圣职者的话应该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吧，不过一直保持这样痛苦的状态，或许还是让她早点解脱会比较轻松。”

    “……”

    杨娜欲言又止的话语透露着无奈，污染和受伤不是一种情况，魔力的污染无法被简单的治愈魔法给痊愈。对于这种情况，她们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但伊芙却还知道另一种方法，如果现有的魔力被污染，那么只要将其替换掉就可以了，只是需要有人来作为媒介牺牲……

    “既然谢尔丽的神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这个黑影，那也许我的光明属性会更加起效。”

    下定决心般地，伊芙捂住了谢尔丽的娇小的手。但杨娜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尽管时间不长但到目前为止，出现这种症状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不推荐你这么做，我们连这个病的来源都还没有搞清，就算这么处理也不能保证会起效。而且……你要是抵挡不住的话，自己也很可能会变成这幅样子。”

    “但我们找不到别的方法了，不是吗？”

    伊芙坚定的眼神让人无法继续阻止，杨娜叹了口气不在发表意见。既然谢尔丽是伊芙的随从，那么就该由她来决定。

    “别担心，谢尔丽。我会救你的……”

    白色的光芒在两人的手心开始闪耀，伊芙准备将自己的魔力换给谢尔丽，但背后一只突然伸出的手臂却阻止了她。

    “你他*的在做什么？！”

    黑色的短发有着同样漆黑的冰冷瞳孔，纯净的人族古老血脉，长着一副英俊帅气的清秀面容，却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股令人感到寒冷的煞气。

    每次伊芙在和乌利塞斯谈话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乌利塞斯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感觉他对全世界，都充满了敌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