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夜晚街道上的怪物

    

    “！”

    诺亚从恐慌中惊醒，自己从未距离太阳如此之近过。它就像一颗成熟的苹果，诺亚只要缓缓地伸出手，便能将它从天空中取下。

    “果然......又是这里。”诺亚冷静地说。

    他从冰冷的地板上缓缓站起身，空无一物的广阔平台，漂浮在白茫的云海之上。

    寒冷的气流让身体变得坚硬，稀薄的空气也令人觉得呼吸困难，脚下的地板上到处刻写着咒文，悠久的历史让表面遍布裂纹。

    “欢迎回来。”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诺亚对此完全不感到惊讶，他转过头，望向那道由纯白色光影，所组成的瘦弱人体。

    现在看来，那或许就是自己身体的形状。光影虽然拥有着意志，却只能像个傀儡一般，被囚禁在这超出云海的高塔之上。

    “你稍微......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光影说。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真实，宛如梦境一般玄幻。“比起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但你还是毫无改变，对吗？”诺亚淡淡地答。

    这次他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心中充满畏惧地不断后退，而是选择直面光影迎了上去。

    “白......他是被囚禁住了吗？”光影歪着脑袋问。他把目光焦距在了诺亚的手上。

    “嗯，有人告诉了我一切的真相，以及你的存在。”诺亚淡淡地说。他举起自己的手掌，向光影展现着上面那由烫伤所形成的封印。“……过去被我所遗忘的记忆。”

    光影闻言仿佛释怀了一般，他对诺亚伸出了空无一物的双手，像是在对他递出什么东西。

    “你终究会找回我的，不然的话，我便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当那个时候到来，我会变得有什么不同吗？”诺亚问。

    不可否认他的内心仍然有些害怕，他担心自己会变得不同，可又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好事。

    “也许会，但也可能不会。我并不知道，这完全取决现在的你自己。”

    光影的回答嗳味不清，这使得诺亚的担忧更加重了几分。

    “那至少告诉我......过去令人开心吗？”

    “......”

    光影闻言沉默了一会，他仔细观察着诺亚的表情，经过思考已经得出了答案。

    “不。”他淡淡地说。

    诺亚闻言止不住脸上的失望，但也只是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他对此也早有了些许的准备。

    “下次见面，希望就是我们合为一体之时。”光影说。

    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完全笼罩了诺亚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紧闭双目，失去了对周围的一切感知。

    当再次睁开眼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又回到了，那个弥漫着奇怪味道的房间。而眼前所浮现出的，是欧丽那双紧盯着自己的双眼。

    “这可真是令人吃惊。”她说。整个人都从柜台里爬了出来，双手握住了诺亚的脸颊，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的细节。“你莫非不是人类？”

    “额......？”

    诺亚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只是脚边到处散落着玻璃的碎片。空气中魔力的气息，也莫名变得浓厚了几分，自己应该是已经测试完毕了。

    “真实之镜在被你触碰的瞬间，就直接就炸裂成了碎片，确实魔力很强大呢。”欧丽说。

    没想到真实之镜会被炸开，这确实让她吃了一惊，但也并没有过于慌乱，冒险经验丰富的人见惯了类似的场面。

    “是什么珍惜种族的混血吗，或者是远古遗留下来的血脉？”欧丽接着问。她不断揉捏着诺亚面团般的脸颊。“不过是变成人形的上位龙族也有可能呢，把你的翅膀弄出来让我看看。”

    “等，我没有啊！”诺亚大喊。他用力挣脱开了欧丽的双手，脸蛋发红地后退了两步。“翅膀什么的。”

    “哼......”欧丽用手指攥着下巴，仿佛在打量着些什么坏主意。“嘛，这些事以后再说。”她从柜台里走出，来到了一脸畏惧的诺亚面前。“快，请付钱吧。”

    “唉？”

    诺亚呆愣地低头望着，欧丽正对自己索要钱财的那只手，思索了一会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该不会是......要我赔偿你的镜子吧？”诺亚唯唯诺诺地问。

    “既然你清楚的话，就快点拿钱啊？”欧丽平淡地答。

    “要、要多少？”

    “这个嘛，粗略地计算一下成本，还有补充新货的手续费与运货费，大概需要600枚金币吧。”

    “好贵啊！”

    诺亚惊讶地不敢相信这个数字，然而欧丽还没有说完。

    “啊，还有测试费，加在一起就凑整算1000枚金币好了。”

    “什么？！”诺亚再次惊叹地大喊道。就算自己在做上十几年的佣兵，也赚不来这么多的金币，他觉得欧丽是在唬自己。“测试费是什么鬼啊！”

    “本来就是要收钱的啊，不然的话我凭什么要让你用。”欧丽理所当然地说。诺亚瞬间哑口无言。“而且考虑到我的精神损失，收你一千枚都算少的了。”

    “......”

    诺亚脚步不稳地后退了许多步，最后终于找到把椅子，晃晃悠悠地坐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巨额负债，压得他只能垂着脑袋。

    “既然这样......这种事情，你到是在最开始说出来啊。”

    “你绝对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吧？”欧丽问。

    诺亚无言地没有回应，然而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答案。

    “那你就肉偿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员工了。”欧丽说。她来到诺亚的身边，将颓废的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强拖着向柜台后的门扉内走去。“起来，现在就去换身衣服，至少看起来别那么像佣兵。”

    诺亚闻言拼命挣扎着，然而他根本敌不过欧丽的力气。

    “不行，我还要去找艾莉思呢！”

    “安心，我会先帮你找到艾莉思之后，再让你来当我的员工。”欧丽说着看向了墙壁上的钟表，指针发出了示意完全入夜的敲打声音。“但是现在不行，差不多就快要到时间了。”

    “？”

    诺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被在地上拖拽着穿过门。里面有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完全没有灯火进行照明，一片漆黑仿佛通往着地狱。而左右两侧则各有一扇门，分别是欧丽的寝室与存放杂物的仓库。

    “你都会干些什么，没有带武器的样子，难道是拳师吗？”欧丽问。

    她推开了仓库的门，然后从堆积如山的杂物之中，找了间轻便的黑色礼服递给了诺亚，就跟她身上穿的是同样款式。

    “不，我是魔法师......但是不久前把法杖给弄丢了。”诺亚有些尴尬地说。

    欧丽闻言一脸的藐视表情。

    “你啊，连等同于魔法师生命的法杖都能弄丢？”

    “呜......”诺亚哽咽了一声，委屈却又无法反驳。

    “算了，我就在亏损一点吧，日子真得是过不下去了。”

    欧丽来到仓库另一头的角落，从老旧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枚黑色的戒指，上面还镶嵌着颗相反颜色的白宝石。

    “戴上。”欧丽随手丢给了诺亚。

    “这个是？”

    “将各种不同属性的魔核，熔炼在一起提炼出全新的宝石，由此所打造出来的魔法戒指。能够适用各种属性的魔法，可以代替法杖替主人操控魔力。”欧丽解释道。因为要用上位魔兽才有的魔核打造，这种戒指的价格远超一般装饰。“就送给你当见面礼，作为回报你要好好工作。”

    诺亚闻言有些迟疑，但还是选择戴上了戒指，没了法杖他总需要个其他的工具。

    “谢谢......”诺亚说。但欧丽没有理他，而是找了几瓶药水塞进包里，一副准备外出的样子。“难道说，我现在就要开始吗？”

    “啊，没有时间了。”

    “但是，我也不知道要该干什么......”

    “不用担心，其实也没什么，是很简单的事情。”

    欧丽突然露出了笑容，她上扬的嘴角宛如一名猎人，无比期待着自己与猎物相聚。

    “走吧，去猎杀在晚上出没的怪物了。”

    欧丽再次拖住了诺亚的衣领，带着他向紧锁的门口走去，踏入那空无一人的荒凉夜色街道。

    ——————————

    昏暗的精致房间内，他呆泄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搭在上面，压出了一个看着渗人的诡异红印。

    总感觉意识不太清醒，不太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脚踩到玻璃的碎片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好像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他的人在。

    滴答的鲜血不停地流下，拍打在已被染红了一大片的地毯上。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反射出了银剑的锋芒。

    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疼跪倒在地上，所有人都曾是笑着来面向自己的。谁是真心谁又是虚伪的，不管怎么样，也只能像面镜子一样去回应着他们。

    再经历过了一天的疲惫之后，总算是能够迎来休息，但事情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

    “佐兰大人，您还好吗？”

    屋外传来女佣人敲门的关心声，佐兰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叫什么。

    “不，没什么。”他下意识地答道。

    “刚才好响的一声，是打碎了什么东西吗？”女佣接着说。

    佐兰闻言感到一阵困惑，他转过头看向屋内的四周，才发现窗户不知道被什么给打破了一扇。

    一道凄厉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从窗外下方的庭院传来的。佐兰闻声立刻跑到窗边，低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发出凄惨尖叫声的人，是这座公寓的女佣。她哭泣着瘫坐在地上，地板上扩散的血泊染红了她的长裙。

    玛格丽又换上了那身喜欢的红色礼服，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嘴角流出了一丝血痕。脆弱的身体被一剑刺穿，从窗外坠落到地上更像是散了架一般，额头赤红的宝石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取而代之好似一朵盛开的鲜红玫瑰。

    没有合上的双眼在与佐兰对视，那眼神仿佛还像是沉积在梦中，她肯定直到最后一刻为止还很开心。

    佐兰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慢慢后退两步离开了窗边。屋外躁动的声音随着那声尖叫，已经逐渐变得吵闹了起来。

    手中握着的长剑还染着新鲜的血迹，佐兰默默转过头看向了镜子。那镜面之中所倒映出来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树枝般扩散地暗红裂纹，几乎卷席了他的全部面容。仿佛就像有着生命一般，那暗淡的红光在有节奏地闪烁。

    信仰坚定的崇高骑士，早就已经被混沌的神明所指引，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的心性。

    自从被异形恶魔般地那张大手，浸泡在片刻水池当中的那个时候开始。

    ——————————

    第二天的清晨，这里的氛围像死一样寂静，彩色玻璃覆盖在四周环形的墙壁上。不管这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什么，人们似乎都相信，灵魂在神殿被洗礼后可以获得解脱。

    所有的祭司和修女都被驱逐出了这里。只剩下了蓝礼一个人，还有她身体冰冷的妹妹。

    再很久以前的过去，他们曾经也一同来过这里一次。只不过那时的蓝礼和玛格丽，还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们甚至得被人抱在怀中，才能来到这观看父母不在变化的脸。

    现在他们时隔多年又来到了这里，玛格丽身穿她最喜欢的红色礼服，躺在一张无比僵硬的石床上。蓝礼确信她不会喜欢，只可惜自己也再听不到玛格丽的埋怨。

    太过苍白的皮肤和没有温度的手掌，蓝礼阴沉着张脸感受这一切。他从未想过玛格丽的死，会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真是没法不让人担心啊，你。”

    蓝礼将玛格丽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今后，再也听不到那道无比傲慢的嗓音了。

    “明明只要普通的活下去，就好了的。”

    就算时间不长，只是维持了很短的那一瞬间。当玛格丽第一次叫蓝礼哥哥的时候，那时最初的感觉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忘怀。

    “好好休息吧，妹妹。”蓝礼静静地说。“哥哥绝对会帮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