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莎拉凯瑞

    

    鬼......达米安的双眼所倒映出的，尽是他那张妖怪般的面容。异形的皮肤比达米安的头发还要深红，类似豺狼的獠牙暴露在外面，收不进去嘴唇之中。两根从额头延伸出的修长直角，更是表明了他的身份并非人族。事实上达米安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类，认知中从未有哪个种族，会长得像他这般怪异。

    “啊！啊啊啊啊！”

    一鬼一人沉默地四目相对，身后是被囚禁的凄惨女人。她凌厉的哭嚎声仍然在持续，在看到赤鬼身影的那一刻，女人便开始不断试图挣脱囚禁自身的锁链，但结果只是将她伤的更深而已。但就算如此，疼痛也无法抵消她对鬼的仇恨，疯狂又充满愤怒的表情，女人恨不得现在将他给碎尸万段。

    “你......”

    鬼的手臂紧紧抓住达米安的肩膀，然后便就那么僵持在原地。突然就从黑暗之中冒了出来，漆黑的光影让它的脸看上去更加恐怖。达米安本想下意识地挣脱，但鬼强大的握力却让他无法动弹。

    “啧！”

    终于甩开鬼的手掌后退了一阵，达米安的肩膀感到一阵酸痛。鬼默默从黑暗之中走出，他的装扮是一身黑色的蓬松衣服，与隐和服的装扮有些类似。体型也要比达米安看上去更高一些，双臂上缠满了绷带，留着一头普通的黑色短发。身上似乎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亦或者是不速之客流露出敌意，但达米安还是警惕地拔出了腰间漆黑的短剑。

    “混账人类！我要宰了你，快过来让我杀了啊！！！”

    女人冲着红色的鬼大声叫喊，要远比之前的啼哭更加惨烈。鬼闻声视线绕过达米安，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鲜血淋淋女人。还没等达米安做出反应，他就从袖口中投掷出了一把匕首，精准地刺瞎了女人的一只眼睛。在鬼的眼里，这女人只是一个下贱的囚徒，没有资格插嘴打扰他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

    炙热的疼痛感扩散开来，女人无法拔掉插进自己眼中的匕首。她的双手被锁链牢牢地禁锢，只能发疯地跪在地上扭动身体。她流淌一地的苍白长发，在甩动的同时也染上了不少血渍。无情的金属声音嗡嗡作响，伴随着凄惨渗人的嘶喊。达米安被女人的声音震慑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地回头看着她疯狂的模样。

    这场景简直令人恶心到了极点，达米安随时吐出来都不奇怪。然而更加残忍的事情是，拥有着鬼样貌的人似乎还不满足，他又从袖口中甩出了一把新的匕首，蓄力地摆好了姿势，准备再刺瞎女人的另一只眼睛。

    “住手！”

    达米安立刻挡在了鬼的面前制止，然而现在真正的恐怖威胁，正是他身后所想保护的那个女人。比鲜血还要赤红的光芒，突然在女人身上散发而出。她膝下沾满血污的地板上，突然浮现出了一道魔法阵。魔法阵从下而上的穿过了她的全身，女人枯瘦的身体也因此产生了异变。

    它被囚禁的四肢不在瘦弱纤细，突破了人类的形态转而变得强壮。五根人类的手指融合成了三根锐利的尖爪，皮肤与双腿在变得粗壮的同时，脚趾也随即变化成了尖钩。恶魔的体积快速扩大了数十倍，破破烂烂的翅膀从背后的皮肤下冲出，比石柱还要粗壮的尾巴在四处乱窜，整个脸部连同鼻子和耳朵，一同开始肿胀变形。

    此时此刻的锁链，在它身上宛如玩具一般。与这堪比巨龙的体型对比起来，身上的锁链就跟细绳一样，显得脆弱不堪。呈现在达米安面前的，是一只拥有着恶魔形态的蝙蝠异种。它的翅膀破烂不堪充满破洞，残次不齐的错乱牙齿，流着宛如瀑布般的口水。它每动一下地面都会颤抖，鬼刚投掷出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蝙蝠受伤的眼睛，在变化的时候就已经痊愈。

    “嘎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尖锐叫声令人感到耳鸣，达米安还来不及后退，就被这声波威慑地跪倒在了地上。而一旁的鬼，就只是默默低站在原地。纵使它的尖叫声威力再强，也仍然无法掩盖，那锁链清脆晃动的声音。即使被变化的恶魔撑大了不少，锁链也仍然还是没有断裂，仍然牢牢地囚禁着蝙蝠的粗壮四肢。

    白色的光芒从链身开始闪烁，上面所刻下的古老的咒文，显现出了它们的真正样貌。只在一瞬间，蝙蝠体内的庞大魔力，就被锁链所吞噬了大半。再也没来得及能暴动第二次，恶魔巨大的体积就开始萎缩，发光的锁链不断吸取着恶魔的魔力，强度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坚韧，蝙蝠的样子却越加显得虚弱，最终她又变了回去，那个苍白消瘦的无力女人。这就是她往后余生的命运，无论在怎么挣扎，无论能够变成多么恐怖强大的恶魔，结局都是永远只能跪在这里，慢慢静候着因魔力耗尽而亡的结局。

    “吸血鬼，喜好食人血肉的恶魔，不老不死的种族。”

    赤红的鬼如此说着，转头看向了坐在地上，还未能从震惊之中恢复的达米安。他现在已经搞不懂了，究竟哪一方才是正确的......

    “为什么无面者的堡垒地下......会有这种东西？”

    达米安望着那个被锁链囚禁的女人，重新变回人形后她不在喧嚣，而是静静低着头仿佛昏了过去。而被询问问的鬼闻言，也不经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这种恶魔究竟为什么还会存在呢，它们本应该早在数百年以前，就乖乖老实地滚回地狱的。

    “......因为我们杀不死它们啊。”

    鬼感到无力地叹息了一身，他默默走上前来到了女人身边，当着她的面，捡起了那把被自己投掷出的匕首。一边用袖口擦拭上面的血渍，耐心地向达米安解释着。

    “上等恶魔这种生物很难缠，基本上都有着超脱物理法则的力量。在遥远的过去，帝国与魔族战争最激烈化的时代，地狱中的恶魔们，被心怀不轨之人所召唤。以献祭大量生命的代价作为酬劳，与其签订契约成为自己的使魔，而它们远超生灵的强大力量，被当成了战场上最好用的兵器，互相屠戮敌对阵营的士兵。虽然一般情况下只要消灭召唤者，使魔没了魔力的供应就会自行消失......但有一些像这样靠吃人恢复力量的特例，就算连接着魔力的召唤者消失，也仍然能够存留在与这世上。甚至因为没有了契约的拘束，不在是听话使魔的恶魔们，开始能够真正释放，自己建立所在生灵痛苦上的丑陋欲望。”

    赤鬼说着，伸出手抓住了女人垂下的脸颊，撩开苍白的头发让她看着自己。这被漫长时间所逼疯的无神面容，已经丝毫看不出，当年她全盛时期的貌美神韵。每一次变身成恶魔，锁链都会加剧吸收她的魔力，余烬般地星火生命，也就消逝得越来越快。鬼不屑地甩开了女人的脑袋，心中对恶魔没有丝毫的同情。

    “现世对曾深处地狱的它们来说，就如同温馨无比的乐园。然后这个恶魔，自从被无面者的先辈们抓捕，距离一直囚禁的现在......已经过去了327年。”

    鬼一边说着收起了匕首，他走向坐在地上的达米安，对着惊讶的少年伸出了手。

    “而其他关在这里的大多数恶魔，都因为太长时间没摄取过魔力，身躯消散重返回地狱了。但这个吸血鬼直到现在居然还活着，你能想象她在被抓住之前，究竟杀戮和吞噬了多少生命吗？”

    达米安静静思索着赤色鬼的话语，抬头看去他的面容还是这么恐怖，某种意义上比那蝙蝠还要令人畏惧。但达米安还是忧虑地伸出了手，赤色的鬼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地下难道还有更多恶魔吗？”

    达米安讨厌自己，居然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在有了这次的经历之后，达米安或许再也不能在夜晚中安稳入眠了，虽然他本就因为梦魇的侵扰而睡不好。尽管赤红的鬼并没有直言给出答复，但达米安此刻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因为就在女人身后平台的不远处，他又看到了通往下一层的阶梯。

    “这座雪山设立结界的真正原因，其实就是用来关住它们的。不然的话这些恶魔一旦重获自由......那时无论是亚人还是魔族，乃至大陆上的一切生灵，都会遭受到灭族的危机。”

    换做平时会当成笑话的话语，达米安此刻却真心相信，鬼所说的肯定是事实。但他的样貌也令达米安感到奇怪，说真的，他并不比刚才的蝙蝠好看到哪去。

    “那你又是谁？”

    赤红的鬼闻言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达米安知道自己，不然的话又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是柱的候选人之一，代号为幽，负责在这里看守这些恶魔。”

    摘下自己赤鬼的面具，幽露出了他的真容。然而这次却换达米安愣在了原地，内心惊讶的程度又再次飙升，幽的真面貌让他不敢相信。

    银色的头发甩了一甩，洒出了几滴晶莹的汗水，深蓝色的一双眼睛宛如大海般清澈，清秀的精致脸颊，因为面闷热的缘故有些红晕。幽的表情时常带着一丝懵懂，用可爱或美丽都无法形容她，只有圣洁这一词语，能符合她眼神中所流露出的那团晶莹。

    “你干什么，那副表情？”

    幽脱下面罩之后，连声音都变得动听柔和了起来。达米安目目瞪口呆地不敢相信，这冲击实在太过强烈，幽要远比他之前所见到过的那些女性，尤其是眼睛更加漂亮上许多倍。

    “喂！”

    被这么盯着有些不舒服，在幽皱起了眉毛之后，达米安才终于缓过神来。

    “额，那原来是面具啊......？”

    指着幽手中抱着的赤鬼头套，那材质做得实在太过逼真，如果幽不摘下头套，达米安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猜到，恐怖赤鬼面具下的样貌，居然是如此的圣洁纯净。

    “嗯，有的恶魔能用眼睛蛊惑人心，戴着这个的话就能防住，是无面者前辈们留下的魔法道具。但是你又是怎么回事，这里除了界大人和我以外，都是禁止其他人进入的。”

    幽说着又重新戴上了头套，美人瞬间又变回了厉鬼，达米安见状深感可惜地欲言又止。但或许这样也好，不然的话光是跟幽对视，都会因为那双剔透的眼睛而感到害羞。

    “抱歉，我只是在练习的时候听到了哭声，不经意就......”

    “哭声？”

    幽闻言不解地歪着脑袋，戴上面罩后的她连气息都变得逼人，达米安越看越觉得渗人。

    “因为上面的门开着，声音就传了出来......”

    “这不可能，门若开着的话，我不可能没注意到。”

    幽一口就坚决地否定了达米安，这种低级的错误，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幽的细心，和她严谨的办事风格，界才会让幽来当恶魔的看守者。

    “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是真的。”

    被赤色的鬼如此直勾勾地盯着，达米安不经露出了一副汗颜地表情。然而幽还是久久都不愿意相信，可他看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好吧，总而言之你先离开这里，然后今后绝对不要在回来。这些恶魔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都不是没有原因的。曾经所犯下的恶行越多，被囚禁的时间就越久。不管怎么样，都绝对不要试图去怜悯它们，这是为了你好。”

    幽说罢侧身让出了一条回去的路，达米安自然也不想在多待在这，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达米安便爬着阶梯离开了地下。在他离去后，幽站在平台的边缘上静静思考。无比昏暗的空间内，只有被囚禁的恶魔在这陪伴着她。

    有人趁我不在的空隙，进入到了这里吗......但做这种事的会是谁，目的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