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甲板

    

    入夜，自从和罗塔贝亚三人分开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迎来森林中的第二个夜晚，过于寂静和黑暗的氛围虽然有些恐怖，但对于拥有敏锐嗅觉与五官的兽人们来说，这都是些几乎同等于不存在威胁的问题。

    一头麋鹿抖了抖自己犄角上的露珠，缓缓地来到小溪的旁边，低下头伸出舌头一遍又一遍舔舐着河水解渴。它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在对面漆黑的草丛之中所隐藏的猎人，已经将石制的锋利箭矢对准了它低下的头颅。

    箭矢从草丛中射出，一瞬间发出的声音让麋鹿抬起了头，箭矢便顺理成章地从眼睛刺穿了它的大脑。

    意识在黑暗中消逝，它在原地不稳地摇晃了两下身躯，便连声音也没发出地瘫倒在了地上最终死去。猎人甚至计算到了它会抬起头来的那个角度，精准无比地一击致命。

    “很好，这个趋势不错。”灰色的狼从草丛中走出，对身边的熊猎人赞扬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脱离这片森林，回到帝国了。”

    两人并肩上前来到死去的麋鹿身边，熊猎人将插进麋鹿眼睛中的箭矢拔出。她们能用的箭矢并不多，将碎石耐心磨到如箭矢一般锋利，可要花上不少的耐心与时间。

    “果然跟那小子分道扬镳是正确的，没了那个大肚子的累赘，一切就都变简单多了。”灰狼的猎人感觉到庆幸地说。她们的路途无比地顺利，在地形交错的复杂森林之中，简直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所有人求生的信心都大幅度倍增，现在觉得只要齐心协力的联起手来，仿佛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别伤到皮毛，待会要拿来做衣服的。”灰狼对正在给麋鹿做肢解的熊提醒了一句。熊闻言则是自信地转了两圈手指间的石匕首。“我知道。我可从小就是在山里长大的，料理猎物我闭着眼睛都能做，安啦。”

    熊自信地一笑，灰狼对此也不好在继续说些什么。她走远了两步抬起头望向天空，今夜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昏暗了许多。不仅看不到星空与银河，就连两轮明月的身影也不知藏到了哪里去。这是一种十分少见的景象，虽然也并不怎么值得别人去在意。

    “这座森林可还真是安静。”灰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甩了甩头想将心中不知因何升起的阴霾，快点甩飞到自己的脑后然后忘记。

    “有什么奇怪的吗？”熊猎人头也不抬地问。她熟练地解刨着麋鹿的外皮，将其完整又迅捷地给剥了下来。

    “是鸟啊，自从我们进入森林到现在，我就没听见过有一声鸟叫。而且......现在是旱季，这里的草地却湿漉漉的，就跟最近下过雨一样。”灰狼有些不自在地答道。虽然回归到森林中是好事，但湿漉漉的雨天，却是对大多数带毛发的野兽来说，最不友好的天气。

    “？”突然感觉到额头传来了一阵潮湿的感觉，灰狼伸出手去抚摸，发现不好的预感居然成真了。“啊......不是真的这么倒霉吧？”

    天空中开始下起了朦胧的小雨，熊猎人的解刨工作被迫中止。她一把扛起死去的麋鹿到肩膀上，用幽怨地眼神看向灰狼。

    “你这个乌鸦嘴，现在好了，连火都生不起来。”

    “不，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这鬼天气......”

    灰狼汗颜着一时间说不出话，这事好像真的就埋怨到她的头上了。

    “来这边！我们找到山洞了！”两人身后的山丘上突然传来呼喊声，她们同时转回过头朝后方看去，是兽人族的同伴前来找她们了。

    回到一处从外面看上去还不错的洞穴，至少深入到足够让众人遮风避雨。熊猎人将麋鹿的尸体丢到洞穴的角落，同伴们将捡来的干柴堆积在一起，然而这时点燃火星却成了问题。

    “不行......空气太潮湿了，点不燃木头。”再多次尝试后熊猎人放弃地丢掉了手中的火石，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发出了沮丧的悲鸣。

    “这里难道就没人会用火魔法吗？”其中一人询问道。

    “那个银色的狐狸好像是会的，但她选择了跟那个魔族一起走。”灰狼深吸了一口气后叹息着说。不得不承认，今夜她们很倒霉。

    “再多试几次吧，用火星把干柴弄干就好了。”

    众人围坐在一起不耐烦地等待着篝火被引燃，兽人在这种繁琐的事情上往往没什么耐心。而现在姑且被默认为领头的灰狼，则来到了洞窟的边缘。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总觉得这场雨有些不吉利。

    “为什么突然就下雨了？真令人烦操。”同伴走上前来在灰狼的身旁抱怨，点不燃篝火的熊猎人闻言抬起头撇了灰狼一眼。

    “别看我。”察觉到异样的视线，灰狼不悦地唑了下舌。

    “感觉有些不对劲......天空的颜色跟以往不同？”同伴盯着头顶的天空接着说，她竖起的一对白耳朵高高耸立着，兔子的红眼瞳孔微缩。

    “啊？天空的颜色，不一直都是那样的吗？”灰狼不明所以地仔细看了看天空，然而除了黑暗之外，她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不，总感觉要比平时更......浑浊一些？”

    因为是夜行生物的原因，兔子的视力其实在黑暗中要比狼好上许多。她能分辨出黑暗中的东西，以及那些一般察觉不到的，所隐藏起来的微小细节。

    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掌，兔子接到了一些雨水在自己的手上。最初还以为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但是渐渐地注视久了，兔子还是发现了这雨水在本质上的不同。

    “这雨水......是黑色的！”

    一旁的灰狼闻言也朝兔子掌心的黑色雨水看去，虽然凭借着昏暗的月光很难看出来，但经过兔子的这么一说，雨水似乎确实看起来更加要像黑色。

    “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声，突然从俩人的身后传来。所有人都同时转回过身看去，发出尖叫声的人是熊猎人。她的脖颈被野兽的牙死死咬住，拉扯着几乎要整个脖子都被扯下来。

    而咬住她的那头野兽，则是那头本来应该已经死去，被熊猎人亲手拨掉了皮囊，该静静躺在角落被分食的那头麋鹿。

    “那头鹿？！”

    “怎么回事，居然还没死吗！”

    “这，这不可能，我们确实已经杀了它才对啊？”

    “快把她拉开！”

    “啧，给我滚！”

    “？！”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能动？”

    “————————！”

    “干嘛？濒死前最后的咆哮？”

    “不对！野兽在临死前的呐喊，绝对不是这样的。它正在做着某种别的事情，就像是......是在召唤自己的同伴。”

    “尸体！从地底钻出来了！”

    “这场黑色的雨......难道是为了让泥土变得松软才......”

    “快跑！继续呆在这里会被包围的！”

    “你说跑，但是她要怎么办？”

    “舍弃掉，那是致命伤，已经没救了。如果带着她只会拖累我们，而且那出血量在半路上就会死去，根本没空和手段疗伤。”

    “怎么这......不，别丢下我！”

    “唔，抱歉。”

    “死尸居然都能复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座森林里难道栖息着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但是你安静一点，别再把它们引过来了！”

    “你们要去哪？我的孩子们。”

    “声音？”

    “我感受得到，你们，都是在漫长的战场上，徘徊了许久的孤魂野鬼。可怜，可怜......实在是太过悲哀。”

    “被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驱使，耗费掉自己的时间与生命，到最后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座墓碑，和个空有名头的勋章罢了。”

    “拥有着鲜活生命的你们，绝对不该再像战场上的那些亡灵般，无端地浪费掉自己的性命。必须要活得有价值才行，就由我来赐予你们祝福。”

    “我的名字叫亚当，过去的我就跟可怜的你们一样，是罪恶的战场上，那渺小又毫无价值的棋子。”“但是现在我已经获得了新生，我不在受任何权力者的束缚，成为了真正自由永生的存在。而现在，我的孩子们......欢喜吧，因为你们也将获得同样的新生。”

    “这个恶心的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就只会带个吓人的面具装模做样？”

    “小心点，它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慢慢地退后，然后甩开他。”

    “嗯？！”

    “不用害怕，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当你承受住试炼，然后存活下来，你就会明白，这到底是多么美妙的一份力量。”

    “住，唔......！”

    “咳，咳咳！”

    “很好，现在你懂了吗？我的天使。”

    “......是的，父亲，我明白了。”

    “很好。那么现在，去让你的同伴们，也获得解脱吧。让她们从此活在你的身体里，与你的意志同行。”

    “等，你要干什么？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当然，你们当然是。不过现在......我必须帮助你们。”

    “......！”

    “是你......”

    “呀啊！”

    “我终于再次醒来了，战场上的悲鸣声唤醒了我，残破的骸骨聚集起来，重塑了我的身体。我听得见那些可悲灵魂的声音......它们正哭喊着抱怨，要让将自己堕入地狱的人，也同样拉下深渊。”

    ————————

    “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罗塔贝亚，是魔人军琳—保罗将军手下的事务官。我受命前来这办理军务，她们是我在半路上缴获的战利品。”

    “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其他的士兵呢？”

    “他们没能活下来，所以我才能独占两个战利品，因为除我之外的活物就只有她们了。”

    “那么你要去哪里？”

    “我的事务十分紧急和重要，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们任何有关的信息。”

    “好吧，但你该小心点，长官。这附近经常出现有人失踪的报告，十分的危险。”

    “失踪？怎么回事？”

    “我们不清楚，但最近一直在收到类似的报告。很多人都发现谁在旁边的同伴，早上醒来之后突然就不见了。还有就是擅自离开军营的士兵，有人目击到他们走进了森林之中，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谢谢你的忠告，我们会记住的。”

    “我们？”

    “哦，我还有几个朋友在等着我。”

    “你怎么想？”

    “你是指我们的安危，还是说有人失踪的事？”

    “我哪件事都很担心，他说失踪的人进入了森林，而这附近的森林，应该就只有她们进去的那片山脉上的了。”

    “也许是吧，但我们没有办法，事到如今我们返回去也来不及了。”

    “这是她们的选择，她们觉得自己有能力，我还能怎么办？”

    “我很抱歉，但我们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刚才也差点暴露，我们从现在开始必须更加小心，没有多的余力再去管别人。”

    “我，我觉得罗塔贝亚大，大人说得对。”

    “嗯......好吧。”

    “还有一件事，关于你刚才说差点暴露的。”“如果必要的话，你可以对我做些事情。”

    “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也许是殴打，亦或者是凌辱。”

    “我为什么要去做这些？”

    “给他们看，那些有可能会怀疑你的人。所谓的俘虏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必要的戏份，我觉得还是要有的。”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魔人俘虏的？”

    “俘虏就是俘虏，不然呢？你的那位将军，不也是将我的同伴活着折磨至死了。”

    “那是为了要问出情报，不然我们的士兵，又会因此丧生掉更多的人。”“但是就算如此，如果换做平时，换做平时的话，琳是绝对不会，刻意去折磨谁的，哪怕是被俘虏的你们。”

    “你很信赖她呢，那头龙，她不仅仅是你的长官这么简单吧？”

    “啊，她其实算是我的养母。”

    “养......母？！”

    “什么？很奇怪吗？”

    “不......我还以为，你会说她是你的爱慕对象之类的。”

    “那怎么可能，虽然有时会因为意见不合吵架，但我可还是很尊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