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矮小的幼童身体蹲在湖边，用力清洗着手上早就已经干枯的血液。嘴上的幽怨的咒骂声从未停下，水面倒映出了她疲惫的脸颊。

    “嘛，不过和你比起来，好像还是那家伙要更疯一点呢。”

    艾琳娜望着谢丽尔安慰地拍了拍凯蒂的肩膀，但凯蒂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开心。她知道谢丽尔会变得如此暴躁，只是因为她一直以来付出了太多。

    从盔甲腰间的包里拿出手帕递给谢丽尔，伊芙半跪在她的身边表情显得担心却又无可奈何，伊芙知道在这点上自己帮不上谢丽尔任何的忙，只能做递手帕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谢丽尔，你没事吗？”

    “没事……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再睡一会吧，现在就算不逞强也没关系的。”

    谢丽尔闻言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就算是矮人族所以外貌看着比较年轻，谢丽尔也承受着不属于她这个外貌和体型该有的压力。

    “……不可能的。在这种地方，”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只有逞强而已。”

    双手合并于胸前精致的十字架，谢丽尔心中抱着信仰对神明祈祷，身为圣职者所被赐予的神迹，在这一刻从她的身上展示于众。

    “以慈爱的烛火照亮他人灵魂的地母神啊，请抚慰我疲惫的精神，恢复我耗尽的体力——醒神术。”

    由衷的信仰神明完成她所赐予的教条，那样奇迹就会降临到你的身上。根据内心灵魂本质的闪光点，神明的奇迹在世间各个圣职者当中也有着许多不同。

    蓝色的荧光形成轮廓，在谢丽尔的身体上闪耀了一瞬。她眼角间的黑眼圈颜色变得平淡了许多，苍白的面容也逐渐回春变暖。跟治愈的魔法不同，谢丽尔使用神迹恢复了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呼……这样就行了。我们走吧，伊芙大人。”

    长舒一口气面带微笑的看向伊芙，谢尔丽整个人看上去都比刚才健康了许多，但仍然还是能在那变淡的眼圈中，看到一丝疲惫。

    每天都要数次的使用这个神迹，将自己的精神状态强行改善。不得不说这真的很有用，谢丽尔的工作效率因此提高了数倍。但伊芙还是对此感到担心，虽然谢尔丽嘴上一直说着没事，但连续多次使用这样影响精神的魔法，不可能会没有什么副作用的吧。

    “这就恢复精神了，感觉真好用啊，给我也来一下吧？”

    “啧。”

    艾琳娜用手指指着自己，也想体验一下被神迹给提神的感觉，然而得到的就只有谢丽尔回头后满脸的嫌弃与嘲讽。

    “能请你能稍微滚一点吗？这里的空气都要被你给污染变得臭起来了。”

    “……你这家伙，完全就是讨厌我吧？”

    “可别误会了，我并不是讨厌你。”

    拽住马匹的缰绳，谢丽尔看着艰难却又熟练地爬上了马背。她望着自己胸前的十字架，眼神中流露着不知何时才能抵达尽头的悲伤与无奈。

    “我所憎恨的，是关于这场丑陋战争的一切。”

    艾琳娜闻言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她不能理解谢丽尔是在憎恨什么。因为对她老说，战争只不过是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也许这就是谢丽尔为什么只对伊芙表现友好的原因，艾琳雅和艾琳娜对战争习以为常，凯蒂则只会听从别人的命令一味盲目跟从，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主见与想法。

    只有她和伊芙两人对这场持续已经太久了的战争，痛恨欲绝。

    伊芙望着艾琳娜三人露出了无奈地笑容，就算自己谢丽尔解释也没有什么用，她们仍然未能找到结束与魔族仇恨的办法，无论在怎么伟大的目标也都只不过是空谈。就连现在也是……

    “我们走吧。”

    伊芙也骑上了马匹坐到了谢丽尔的身后，而凯蒂理所当然地也快速上马，心满意足地坐到了伊芙的身后。尽管伊芙想着在她上来之前立刻离开，但最终还是没忍下心来对凯蒂如此的残忍。

    三个人坐一匹马未免太过拥挤，尤其是在凯蒂还仅仅搂住伊芙不放的情况下，不过幸好谢丽尔体型瘦小，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艾琳雅和艾琳娜也乘上了另一匹马准备离开，原本艾琳雅以为在湖边的就只有外出散步的伊芙一个，所以就只牵了两匹马过来接她。但没想到凯蒂居然会偷偷跟在她的后面，而谢丽尔又刚好爬在喂饱的马背上睡觉。只是三个人的外出行程变成了五个人全部，早知道这样艾琳雅就会带些食物来一同野餐了。

    “喝！”

    丛林中五人骑着白马向北方扬长而去，清澈寂静的湖面却开始变得乌黑浑浊。绿色的草地与鲜花枯萎，土地上攀爬的渺小不明生物，被混沌污染变得邪恶……

    ————————

    从茂密辽阔的丛林中脱颖而出，大地不在那样春意盎然，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荒芜，与焚烧尸体后所产生的狼烟。

    破刃的长剑有无数把，脱离了它们曾经的主人插进土壤，代替墓碑成为了那些无名士兵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也是一座座染血了的可悲坟墓。

    躺在被魔法焚烧变得焦黑了的土坑之中，腹部盔甲破了个洞的士兵奄奄一息。就算是战争暂时结束的现在，也还是有着其他不同的人在进行着战斗。只不过她们战斗的目的，跟这些是为了杀敌的士兵不同。圣职者是为了帮人起死回生，让他们重新回到战场好继续更多的杀戮。

    “快点拿绷带来止血！樱奶还有多余的吗？！”

    “这个人不行了，放弃吧。”

    “等一下别走！请你救救他，他儿子还在家里等他呢。”

    “我无能为力……”

    “慈爱的地母神啊，请抚慰这个人的伤痛，恢复他身体上的伤痕——治愈。”

    “呜……我的腿！”

    “拿锯子来，这个人的小腿要截肢。”

    “什么？！不行！我不能没有我的腿，别这么做！”

    “我很抱歉，但你得接受现实。不截肢的话肉会一点点腐烂到全身，这是为了你好。”

    “没有樱奶了，只能直接做了。”

    “……好吧。”

    用被血和泥土染红的圣袍堵住伤员的嘴巴，周围还有力气能动的士兵，帮圣职者的小姐们按住了他。

    “——————！”

    有些变钝的赤红锯子，发出与血肉还有骨头来回摩擦的渗人声音。外貌看上不过20几岁的年轻男人，在经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战争过后的下半辈子，就只能杵着拐杖在大街上以乞讨为生了。

    这样凄惨不断的惨叫，与持续流血的暴力场景，在这片宛如南漠般的荒凉大地上并不稀奇。

    眼角视线每一个能用余光瞥见的角落，你所看到的都只有在遭受过战争的洗礼后，侥幸存活但仍算不上完好的士兵们。

    总会有人从中失去些什么。是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还是上顿饭一起喝酒的发小，亦或者是自己的灵魂……

    穿越伤员们所在的战区，来到数以千计帐篷在此扎营的临时家乡，伊芙五人在进入帐篷群之前停下了自己的马匹。

    一回到这属于她们的战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因为压抑的气氛变得难看。在森林中湖前的那片刻安宁，如今是让她们如此地怀念。

    “伊芙大人，我先去帮忙进行治疗了。”

    “嗯，别太勉强自己。”

    从马背上跳下谢丽尔向伊芙告别，身为圣骑士伊芙侍从的她，能力自然也要比其他的圣职者更加出众。不过这并非是什么好事，在这个地方能力越强，也只是代表你的工作量会越大而已。

    “伊芙大人！乌利塞斯大人再叫您。”

    帐篷群的远处焦急地跑来了一名骑士，伊芙闻声看去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他是乌利塞斯的侍从。

    乌利塞斯跟伊芙一样，是同样被帝国国王授予圣骑士荣誉的最高等骑士。

    “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伊芙骑下马，对着凯蒂和艾琳雅与艾琳娜三人点头示意。她们都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只有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伊芙的随从们才会真的有个像随从的样子。

    紧跟随着乌利塞斯的随从，快步来到帐篷群最中央的一间帐篷门前，从他额头上的汗可以看出，他接到命令后已经在营地里找了伊芙许久。

    到底是什么事会这么着急？

    “我告退了。”

    随从向伊芙行了一礼然后退下，伊芙拉开帐篷的门帘，走进了这间临时建成的会议室。

    巨大的方桌摆放在平坦地面的中央，上面压放着一张能覆盖全桌的羊皮纸地图。十几枚代表各种不同兵种的棋子，代表了魔族于帝国双方各自的兵力，在地图的对立面互相僵持，而其余的都堆放在桌子上某处的角落。

    再加上帐篷内四个角落从不熄灭，用来照明桌子上地图的烛台，这可以统领帝国大军的会议室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虽然简陋，但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权力，以及随时可能酝酿出让上万人都灰飞烟灭的恐怖战略。

    “您叫我吗，乌利塞斯-伯恩阁下。”

    伊芙向着站在桌子前的那名男人问好，对她来说少见的过于冷淡表情，明显看出伊芙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

    “你迟到了，伊芙-缇娜斯。我们才刚刚打完一场战争，你未免也太过悠闲了。别忘记你现在是戴罪立功，抓获了雷蒙-阿历克斯，并不能抵消你驻守防线被攻破的罪过。”

    棕熊柔软的灰色皮毛是他用来保暖的装饰，凶猛巨龙的牙齿是制作剑柄用的材质。外表伤痕累累，但缺没有任何破碎的坚硬银色盔甲，是乌利塞斯曾斩杀过的无数敌人，在他们临死前所给予的荣誉勋章。

    黑色的短发有着同样漆黑的冰冷瞳孔，纯净的人族古老血脉，长着一副英俊帅气的清秀面容，却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股令人感到寒冷的煞气。

    每次伊芙在和乌利塞斯谈话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乌利塞斯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感觉他对全世界，都充满了敌意的男人。

    “非常抱歉，我今后会注意。”

    “别对她这么严厉乌利塞斯，防线被攻破也没办法，会被部下背叛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沧桑的衰老女声突然响起，手里拿着一杆烧着不明药草的烟杆，穿着一身紫色的法师袍，脑袋上戴着个圆形的顶帽。年迈的老婆婆脸上遍布皱纹，但清澈的眼神当中看上去却仍然精神无比。杨娜从帐篷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提了下手中的烟杆对伊芙打了个招呼。

    “这就已经说明了她对自己的部下管理不当，依旧是身为圣骑士的失职。”

    “呼……别说这个了，快点进入正题吧。”

    杨娜闻言无奈地叹息一声，想着快点转移话题。乌利塞斯这个小子脾气实在太倔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圣骑士，所以心高气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旦抓到人的毛病就没完没了的进行指责。就连她这个帝国次席老魔法师的话，乌利塞斯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一秒就忘了。

    “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也是明白杨娜的良苦用心，伊芙也想着转移话题直接进入正题。乌利塞斯见到了两个人都这样，也不好在继续讨论下去，当务之急确实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带上来。”

    对着帐篷外把手的士兵喊了一声，没过一会他们就从外面押进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呃！”

    他被士兵踢中膝盖强行跪在了地上，结实的锁链将他的手臂捆地动弹不得。如果要问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受到如此严厉的对待。那大概……是因为他额头两侧上的那一双，宛如绵羊般螺旋形状的尖角吧。

    世界上会长有这种角的种族，没人能比伊芙她们帝国人要更加的了解了……

    “魔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