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御驾出京,前往皇家猎苑京北围场。
到了地方后,一身红艳常衣的赵宸刚被迎春扶下车,眼中便不自禁溢出欢喜。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虽比不上漠北那般辽阔,但胜在被打理的很好,比之漠北少了分粗犷,却多了分精致美色。
察觉渝王正远远看向她,她不禁眉眼齐弯,心照不宣地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每年来这儿时都感觉很好——
然而这一幕落在另一人眼中,却让他感觉很不好。
孟雍站在三皇子身后,一身素淡长衫,眉眼瑰丽惑人,幽暗的眸中微微发沉,眸光自赵宸那张大笑脸上,缓缓挪到她那身红艳常衣上。
这又是想讨谁的欢喜…
他丝毫没有想过眼前这片土地,而是满含着厌恶地看向那个银甲红披的男人。
红披随风猎猎飘摇,其上歪扭的黑云绣愈发显眼——
渝王微蹙起眉,驱散笑意回望向他,一顿,浓浓的警告自他眼中传出。
而这一切的根源,此时正没心没肺的傻笑着,不停对着四周极目远眺,似下一刻就要扑出去,好生滚上几圈才算酣畅。
不出意外在这种时候,便总会有煞风景的。
"要说有些个人,这空闲的时间也真是多,年年不落地跟着来,又干不了什么,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待在京里寻寻乐儿…”不远处七皇子满眼揶揄。
身旁有人附和:"殿下不是不知道,人家好的那口乐儿,现在只能干看着了,不跟着出京来,干看都看不着了…”
赵宸满心好笑,头也不回地无视了这群三皇子的狗腿。
自己这儿正琢磨着…对方倒还半分机会不放过的蹦跶,真是正好——
本就心情不好的孟雍眼中倏地一冷,令正暗自注意着他的三皇子脸色滞了滞。
"老七,少说几句话,御驾都进行宫了,咱也别在这儿耽误了!”三皇子板起脸佯斥,又转向孟雍,"孟先生,你这几日便随本王一起——”
"还是不必了。”孟雍冷硬拒绝,话音未落便走向赵宸,拉着她向行宫方向走去。
三皇子眼底升起阴鹜,面上却还带着适宜的笑容。
要不是为了用这名角儿拴住逍遥侯,他怎会到现在还没得手,还纵容对方放肆…
这么想着,他又含笑看向太子队伍中的逍遥侯。
终归付出还是有回报的——
………
行宫一角,幽静偏僻。
"你不去跟老三住,跑我这儿来挤什么?”赵宸随口嘟囔着。
孟雍睨着她那身新衣,"你很想在下去跟三皇子住?还是嫌在下碍事儿了?”
"…”这什么毛病。
赵宸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进了房间,和双喜一起埋头开始翻找衣服。
"这件不好看,还是这个吧!”她拎起一件火红的劲装,眉开眼笑地换上,对着镜子满意地连连点头。
双喜瞧着,好奇地问:"您这要干什么去?不歇歇?咱可还没吃饭…”
赵宸打断他的絮叨,"不用管我,你自个儿找地儿吃去,我跟春儿出去逛逛。”说着,一瘸一拐走出房间。
眼见赵宸带着迎春离去,暗处一道身影悄然跟了上去。
——
蓝天白云,水草丰美。
枣红骏马上,赵宸劲装似火,一双眼睛被欢喜摹弯。
渝王牵着马缰,笑道:"京中待久了还是太熬人,瞧你都像是憋闷坏了。”
赵宸摇头道:"是这儿让人觉得太自由,每次来都会有回家的感觉,真想在这儿放肆地策一回马,你都不知道,六岁我就能自个儿降马了…”
此时她像个求表扬的孩子,絮絮讲着自己的成绩。
渝王配合地大笑,丝毫不吝啬夸奖的话,"王,能成为你的子民,荣幸之至。”
赵宸忽然沉默,不禁想起达延说过的话——
渝王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她回过神,咧嘴一笑,"饿了,有好酒,没肉。”
"傻丫头,等着!”渝王朗然笑着松开马缰,自马身上取下弓箭,大步走远。
赵宸独自坐在马背上,遥遥看着他弯弓搭箭,眸光渐渐坚定下来。
前路艰阻未卜,可那兰重华是王,有自己的子民与职责,不允许丝毫退缩…
一声兽吼远远传来,坐下马不安地挪动起来。
赵宸抚了抚它的脑袋,笑骂道:"没出息,一头豹子罢了,一会儿就进锅了!”
正在这时,远处的渝王一箭射出,林间刚冒出头的山豹被射中后脊吃痛长啸,猛地朝外蹿来,方向正是赵宸这里。
赵宸浑不在意,渝王也气定神闲地继续弯弓,可这匹枣红骏马却明显吓坏了。
一声嘶鸣,马蹄高扬,它骤然发狂向远处奔逃,直将赵宸给气笑了。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明处二人都没在意这"凶险”的一幕,但暗处正窥视的人,却一下变了面色。
他倏地自密林中掠出,在赵宸愕然地注视中,飞身直扑而来,眼中焦急难掩。
身后的山豹已经倒在地上,可马还是惊嘶不止、发狂疾驰。
赵宸放弃抵抗,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紧紧扯着马缰,身子被带的不停摇晃。
见她就要摔落下马,孟雍猛提内力,凌空一踏,一手堪堪勾住马缰,一手快速伸向赵宸,试图抓住她。
然而马身急速前行中,他抓了个空,自己也被甩得无处借力,正要不顾——
赵宸无奈,身子默默朝他那边一歪,一头栽进他怀里,将他自马侧砸落在地。
要真让这白骨精拼命,还怪过意不去的…
孟雍急忙将她护在怀里,一脚猛踏在马身上,借力脱身,向远处草地上滚去。
柔嫩的草叶连连拂在赵宸脸上,令她痒得想抬手去抓,然而此时两个人还正被惯性作用的不停滚动。
前方现出一片碎石,孟雍眉间一蹙,一掌拍在身下,试图用蛮力止住身形。
赵宸正出神着,滚动猛地停住,随之,两片薄薄的微凉倏地落在她唇角极近,令她一下睁大了眼睛,险些一脚踹过去。
视线中,那张惑人的脸同样凝滞,一双如狐似凤的眸子中,动荡得几近翻覆。
要说…他不是故意的,这人能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