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什么了?”三皇子声音中毫无情绪。
下方跪着的人道:"…逍遥侯告知渝王雾决散之事,并让其假装中毒,在御前大比中失利,好取得您的信任…”
一声脆响自上首传来,三皇子手中的茶盏碎成了两半。
心里怀疑归怀疑,可真的得到证实,被欺骗与背叛的滋味还是无比难堪。
尤其想到几次对渝王出手,都莫名被人破坏,还有那个最后卖了他的孙御史…以及殿上楚皇毫不留情地斩了他的属臣——
"逍遥侯,好一个逍遥侯…”他笑着喃喃,轻轻松开被握碎的杯子,"孟雍那儿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逍遥侯还特意提醒渝王,要小心孟雍,以防孟雍会利用武亲王下毒…”
良久,三皇子默然一挥手,示意这人退下。
屋内并未重归寂静。
"孟雍这般名角儿都惑不住逍遥侯,昔年那些传闻,果然不能尽信。”三皇子轻声说着,"逍遥侯反出谢家的缘由…”
角落处的屏风后,有人轻声道:"殿下,此事怕不是东宫策划的,阿然不敢冒险去赌逍遥侯的忠心——”
"你倒是了解你师弟。”三皇子笑了又笑,眼中阴鹜翻涌,"本王有个好父皇,他可真是个好父皇…”
他袖中的手紧握,低笑自语,"帝心似铁,何以撼动?”
屏风后静了静,"殿下还是要早做打算,这十几年您也该是看明白了,陛下对太子早已超出偏爱,难道您心中还惦记着父子亲情?”
三皇子笑得莫名,"父子亲情——”
房门被叩响。
得了允准,外面有人匆匆走进来,附在三皇子耳边,急声说了几句什么。
………
赵宸收到相同的消息时,天还没有亮,窗外乌蒙蒙的昏沉。
她披衣坐起,从迎春手中接过纸条,扫了一眼,面上不禁讶然。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轻问。
"信儿是才送来的,但送信儿的人说,那边儿看得太紧,过了一个半时辰,才找到机会把信儿传出来。”
赵宸想了片刻,还是走到外间,坐在那张床边,看向床上被她迷昏的人。
一个半时辰以前,正是她和玄清在假山后的时候…
是巧合还是谋划?
她自怀里摸出个小药瓶,打开后,在孟雍鼻间晃了几下,静静等着他醒过来。
这人睡着的时候倒比醒着还好看。
眉眼精致惑人,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颤,投下两片阴影,高挺鼻梁、绯红薄唇——
孟雍缓缓睁开眼睛,有一瞬迷茫。
待看清赵宸坐在床边时,他非但没有异色,还笑了笑,又裹着被子闭起眼睛,似打算接着睡。
"还没睡够?”赵宸隔着被子戳了戳他。
他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微哑,"不敢辜负殿下心意,在下还是多睡会儿,也免得殿下还有什么事儿没做完。”
被子下,他面容半掩半露,看不出什么神情。
赵宸不由翻了个白眼,将纸条丢在他脸上,"所以这是谋划?你早知道我会干什么?你都是故意的!”
亏得她还因这白骨精迟疑那么久。
孟雍听着她那丝娇软嗔怪,一时愣了愣,随手拿起纸条却没急着看。
"发什么呆!”赵宸瞪着他,"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好玩儿?早知道我就该毒死你再卖了你!让你暗戳戳地装模作样——”
他忽然笑了,半支起身子,凑近道:"原来你没卖了在下呀?在下还以为这一觉醒来,便要去面对三皇子的质问了。”
笑容灿烂,似极为开心。
不等赵宸开口,他继续道:"要是没卖在下,那就是——卖了渝王?”笑容更甚,"殿下真是聪明伶俐,不负在下这一番信任。”
赵宸有些发恼,却强自冷笑,"那是为了让老三明白二哥知情了,好让他死了那些坏心思,再说我哪儿请得动你这名角儿,也只有让二哥露一面…”
她开始半真半假地胡扯。
孟雍一时收起笑,这才看了看那张纸条。
昏暗光线中,其上只有几个字——
‘陛下密召太医,恐有变故。’
他垂眸缓缓坐起身,轻声道:"御驾此时怕已悄然启程返京,该琢磨怎么应对的是三皇子,你只要等着跟人一起回京便是。”
赵宸听着,心思转了又转。
楚皇深夜密召太医,疑似风疾复发,不早不晚,刚刚赶在三皇子明白兵权无望时,其中自然少不了人为的谋算——
"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得手?”赵宸斜睨着他,"万一没挑拨成,陛下病了也白病,逍遥侯还要犯个欺君之罪。”
病得这么前后脚,不外乎是逍遥侯提前告知了楚皇,自己的假意投靠被识破了。
孟雍又不是滋味了,躺回被窝里,淡淡道:"今儿便是御前大比,以你那般在意渝王,昨儿晚必会有所行动,最简单直接的就是毁局…”
"你连在下都能下药迷倒,还有什么干不成的?”他也不知说的是真话假话。
反正赵宸根本没当真,"都是跟你学的!”说完,拂袖起身。
孟雍扯住她,面无表情地道:"要不是为了让御前大比办不成,你那好二哥不用被算计,你当在下愿意犯险?”
赵宸当然明白,这人是为了不和自己对上,不然直接对渝王下手,才是上策。
想着这人心知肚明,还顺着被她迷倒,她一甩袖子,强装冷硬,却嘟囔道:"想吃什么?等我去照常请安,回来给你带——”
………
楚皇寝宫外。
赵宸听着周遭那些低议声,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安静地候在廊下。
楚皇这时候估计都在回京的半路上了,他们这些人别说请安,怕在这儿待都待不了多久。
"陛下有谕——”老公公自寝宫内走出,"军务急报,陛下已赶赴回京,御前大比取消,诸公或留或归皆请自便。”
低议声瞬时变大,知情不知情的,此时都交头接耳着。
赵宸暗自看了三皇子一眼,却见对方并无异色,不由蹙了蹙眉。
皇帝病重,轻装回京,动手的最好时机…
这老三是另有打算,还是狠不下心?
一直等她随大队人马回京后,才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