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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何去处?”刘平笑眯眯的看着范显,心想商贾不都唯利是图的么,这范老板对自己也太热情了吧。
“盼先生能为在下指条明路,在下感激不尽。”刘平依然客客气气的,想看看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也许是刘平的恭敬让范显有了底气,他挺直腰杆摸着下巴,晒然一笑:“我走南闯北行商多年,手下本有一账房,不过因岁数过大,这次就留在徐州,没让他跟着出来。
德华既然读书识字,不如先到我手下,充作记账先生,每月我可支付两千钱工钱,平常吃住皆由我供应,不知德华意下如何?”
说完他便眼巴巴的盯着刘平。
“我?账房先生?”刘平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看着范显,他本来觉得这范老板是个人才,想挖到许都去给他赚钱来着,没想到这老范竟然也动起了挖他的主意。
一时间刘平竟然愣了愣神。
范显却觉得,刘平必然是心里有负担放不下,于是继续开出条件诱惑:“德华可知,我东家乃是徐州第一豪商糜子仲?此时已贵为徐州牧刘使君帐下别驾从事,只要德华能力出众,将来在徐州安家落户,不过东家一句话之事。
更何况,刘使君帐下爱将张翼德素爱结交文士,与东家相交莫逆,德华若得东家推荐,得到张将军赏识,将来能走上仕途也未可知。”
听范显滔滔不绝的游说,刘平却神情古怪的回身看了看吕琦,心想要是自己要真带手下这帮人去见张飞,估计那货会生吞活剥了吕大姑娘吧。
毕竟当初吕琦要是手脚麻利点儿,张飞命早就没了。
吕琦想起在彭城发生的事,不禁脸红发烫。
旁边的周仓一听张翼德三个字,却是不由自主的浑身哆嗦,不寒而栗。
“德华,行与不行,你倒是给句痛快话。”
范显见刘平始终没有应承,心里火气火气暗生,按说他开出的条件已经相当优厚,不止收留他们,还给工钱,将来更有能出仕的机会,刘平主仆都要落魄到去草原投奔姑母了,又有什么可拒绝的?
不过范显也清楚,大汉王朝数百年来重农抑商,绝大部分读书人都保持着可笑的风骨,宁愿饿死也耻于与商人为伍。
更何况让刘平在商贾手底下做事,恐怕很难接受。
既然如此,范显便没那么多耐心,正要起身送客,没想到刘平却施礼,言辞恳切的道:“多谢恩主赏识,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德华,你能同意,那真是太好了,”范显欣喜的笑了。
“主人,您真的要当账房先生?”这下轮到太史慈不解了,这位堂堂平西将军,平陵亭侯,竟然给个商贾当了账房,还真是刷新了他太史子义的认知。
他犹记得上次被误认为账房的还是老张呢,只不过那人已经被老张杀了。
“怎么?不合适么?”刘平回身瞪了太史慈一眼。
“合适,合适,以主人的身份自然合适,”太史慈笑着,心想您是当朝大司农,这天下财政本都归您管的,也算作朝廷的账房。
“德华既然同意,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范显听刘平答应了,感到非常高兴,同时又对太史慈刚才的质疑感到不满,转而道:“只是,你手下这奴仆未免话多了些。
这样吧,我此次前往草原,东家安排三百部曲护卫,并由一位叫做王恒的将军率领,你这奴仆就暂且安排到王将军手下听用吧。”
“全凭恩主安排,”刘平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
反正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跟着商队找到去卑,至于被当做什么也无所谓。
至于太史慈,除了他刘平谁能率领的了?
范显却没有意识到这些,他既然都已经成为刘平的恩主,说话也不用客气了,于是转身对太史慈严厉的道:“你身为奴仆,就应当有个奴仆的样子,主人说话哪有你随意插嘴的份儿?
在王将军手下,要再是这么多话,惹恼了王将军,小心你小命不保。”
“小的,小的知错了,”太史慈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令旁边吕琦看了又想笑。
“恩主,您去草原行商,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这路上可是不太平么?”刘平一脸天真的问道。
其实用脚指头想也明白,这兵荒马乱的,天底下就没有太平的地方,范显这商队整天带着货物行走,用不着流匪,碰上饥民都能把他们抢了。
所以他才带这么多人护佑。
“德华有所不知,”范显却老神在在的笑道:“咱们再往前走,直到草原都无比的安全,前面可是于毒大王的地盘,咱们买路钱早就交过了,于大王会保护咱们这一路周全的。”
“于毒?”刘平听了不由一怔,他在史书中记得这个名字。
这于毒乃是黑山军首领张燕的部将,曾率十余万众攻略魏郡、东郡,被他岳父曹操所败后退到冀州,又被袁绍军打的大败。
最后于毒带领残兵败将,退到鹿肠山中一座叫老虎岭的高山上,于山顶建寨,从此老虎岭改为“老虎寨”,又叫“于毒寨”,这些都是见诸于正史记载的。
万万没想到,这于毒竟然落魄到,躲到袁绍与张杨势力搭界的地方收起了过路费。
这时候范显微微笑着道:“要不是能买通这些道路,即使有再多的部曲护卫,我也不可能行商天下。
我每年给那于大王送上五十万钱,他手下部众自会保护我等从此地到草原一路安全,不用咱们操半点心。”
“您一年付那么多买路钱,这去草原行商还有的赚么?”刘平不禁大感兴趣。
“所谓富贵险中求,”范显颇有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觉得刘平跟他已经是一家人了,侃侃而谈道:“拿钱买通道路,总比被劫血本无归强。
更何况羊毛出在羊身上,于大王盘踞于此,只有少数几家商队能过,咱们从草原运出来的货不是更值钱?”
听了范显的生意经,刘平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越是稀缺的东西越珍贵,而且越是稀缺,越不乏买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毒相当于联手范显等人垄断了这条商线,自然能让范显这些交过过路费的商队赚个盆满钵满。
“恩主真是商业奇才啊!”刘平赞叹一声,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老范这等人才挖到许都,为他效力。
“在下乃陶朱公之后,这等小账岂能算不过来?”范显得意的笑着。
春秋时期,越国大夫范蠡助王上勾践复国,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辞官定居于宋国陶丘,自号“陶朱公”,其间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散家财,被后世行商之人尊为商圣。
这范显竟然自称范蠡之后,刘平自然难辨真假。
大汉王朝是个重名望的朝代,攀附先贤名人成风,连曹腾都自称是开国功臣曹参之后,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这时候突然有个侍从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冲范显施礼道:“不好了,前面有商队被劫了,据说是蜀地吴家的。”
“怎么回事?”范显脸色骤变,猛地站了起来。
蜀地吴家就是当今蜀主刘璋帐下中郎将吴懿家,那也是天下数得着的巨富,与徐州糜家不逞多让。
这等豪族商队不可能不给于毒交过路钱,可是如今依然被劫了,不禁令范显感到一丝不安。
“他们在哪里?”范显赶忙道:“把王恒将军叫来,护我去看看。”
“诺!”
范显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刘平带着太史慈几人也跟着前去,想看看出于什么原因,于毒收了钱还打劫。
其实不管如何,于毒手下的黑山军已经被袁绍打残,刘平正好搂草打兔子,拿来让手下“虎豹未骑”练练手。
他手下固然没有马,但毕竟是百里挑一的曹氏精锐,收拾于毒应该不成问题。
反正商队能被于毒劫,刘平带的钱比商队还要多,于毒必然也要劫,这一战恐怕非打不可。
几人到了外面,就见范显身边跟着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那大概就是这支部曲组成军队的头领王恒了。
一行人出这驿馆的门口,由侍从带领着来到另一个院落。
只见院里有三十多个人,坐在地下惊魂未定,狼狈不堪,正中间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两眼空洞,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吴先生,你们这是?”范显疑惑不解的冲那老者拱拱手,他认识那人,身份跟他差不多,也是负责给吴家行商之人。
“哎,那于毒出尔反尔,不讲信用,把我货物全给劫了,还杀我不少人,”那吴老者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以后草原这条商路再也行不通了。”
“你们没给于大王交买路钱?”范显诧异的问道。
“怎么没交?”吴老者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一年五十万钱,一个子儿都没少过。”
“没有道理啊,”范显闻言,捏着下巴沉吟道:“于大王占据此地已有四五年了吧,我们每年给他交钱,他收钱之后保咱们平安,从未出过岔子,怎么会突然翻脸呢?
他要是如此,咱们这些商队以后谁还敢来?那于大王不像是没有这等远见之人呐。”
范显又问吴老者道:“你可看清楚,那劫你的是不是于大王的人?莫不是别人冒充的。”
“不止是于毒的人,”吴老者瞪大眼睛,恨恨的道,“率军的正是于毒本人,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听吴老者这么一说,范显倒背双手,眉头紧锁的愣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导致于大王杀鸡取卵。”
刘平也感到有些纳闷儿,从于毒建老虎寨来看,他是打算深耕于此的。
这边界之处,百姓稀少,唯一能给于毒带来财路的,便是试图走势力范围夹缝地带的商队,而且他已经靠此经营了数年,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一改之前合作共赢的策略呢?
刘平偷偷回身对太史慈轻声道:“派出斥候前去探视一下,于毒军有多少人马,要是不多,让老张直接派兵剿灭。”
“好嘞,”太史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要不把老张换过来,我去清剿于毒军?”
“别忘了,你现在是王恒将军的部将,”刘平捂着嘴笑道。
“是奴仆,”周仓突然板着脸,在旁边强调了一句。
太史慈左右手互按拳头,指节咯嘣乱响,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范显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带领一众人回到他们住的驿馆,焦躁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于毒突然翻脸,显然令他始料未及。
既然于毒能劫杀吴家商队,必然也会劫杀他们一行,在往前走,危险至极。
可是他此行车上带满了准备贩往草原的货物,若是没出这等事,用这些货物与大当户换取草原上的物资,运回内地去,这一进一出就相当于两笔收入。
可如今他不去草原,果断把车上的货物运回去,那自是安全了,不过那样不止没了两笔收入,这一路吃喝拉撒算下来还要赔钱,交给于毒的过路钱也白交了,这是他作为一个商贾绝不愿意看到的。
“于大王怎么会突然翻脸不认账?”范显倒背双手站定,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沉吟道:“难道真要退回去么?
来人,派个机灵些的去前方打探,最好能面见于大王询问一下。”
有侍从连忙去安排。
这时候那部曲的首领王恒却在旁边大声断然道:“范公,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回去。
糜家主派末将前来正是为了保护商队,就算那于毒翻脸又如何,他手下军兵撑死不过千人,末将所率领这三百部曲,个个能以一敌十,足以荡平于毒贼寇。”
这王恒在徐扬一带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将领,最近刚刚被糜竺以重金礼聘过来,专职保护糜氏行走各处的商队。
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北方,若一听于毒劫路便吓的退了回去,那糜竺礼聘他还有什么意义?
“你真的有把握?”范显疑惑的看着王恒。
范显行商天下靠的是金钱开路,至于行军打仗是一窍不通。
“范公尽管放心而行,”王恒拍着胸脯道:“有末将在,自可保商队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