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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君兮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办法。
“刘大人,有绣花针吗?”君兮将目光转向刘湛元。
刘湛元听到绣花针三字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有的。
君兮问了一句后便继续俯身看尸体去了,没再说话,刘湛元明白君兮的意思,抬手招呼狱卒去取绣花针。
绣花针很快便取来了,整整一包。
君兮接过,从里面取一根出来,将针尖部分放到棺板之上,右手拿着短刀将刀刃压在针尖处,同时左手将针尾推起。
绣花针很细,针身也不硬,因而随着针下面指尖一点点顶起,便在针尖处弯了个弧度出来。弧度成形,君兮又将短刀往针尾处挪了一挪,又像之前一样卷了卷,将针尖处弯成了一个凹槽钩子形。
赫连峥饶有意味的在一旁看着,他很好奇她拿着那根细细的绣花针拧来拧去是要做什么。
此时君兮已经折好了绣花针,拿起来,针尖处的钩子直接便对着胡尔克勒眉心的伤口递去。
宫澧眉头一皱,刚要出声阻止,声音却哽死在喉咙里,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顾虑自己现在侍卫的身份,一旁又有人精似的赫连峥在,他开口干预多有不妥,这边宫澧正在纠结要不要阻止君兮的时候,那边刘湛元已经开口了。
“大人请慢。”刘湛元急急开口。
君兮手中绣花钩正停在尸体眉心前,再往前进毫厘之远便破了皮肉。
刘湛元俯下身凑近看了看,见针钩不曾入肉,长出一口气。
“大人要干什么?”君兮和刘湛元同时扭头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
“我要将毒针取出来。”君兮答道。
“万万不可。”刘湛元一听连连摆手。
“为何?”君兮不解。
“君大人,这胡尔克勒的身份不比寻常,一触一碰都非同小可。他死在行宫里我们已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了。高丽那边本就不依不饶。如果此时尸体再受到二次伤害,高丽更不会善罢甘休了。”刘湛元眉头皱紧,分析的头头是道。
一旁的宫澧面色微沉,他刚刚其实也是有此顾虑。截至目前为止,高丽的人虽然一口咬定是他杀了人,但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就是他所为,说到底不过是怀疑他而已。而他有当朝国公的身份摆在那里,高丽并不能拿他怎么样,一切都尚有周旋余地。
可她这一钩下去,毒针是出了来,然而胡尔克勒眉心也必然会留下二次伤痕。
胡尔克勒是高丽王子,他的尸体是一定要运回高丽的。届时若让高丽人看到胡尔克勒在死后的尸体竟然受到了再次伤害,必然会认为是大唐有意对高丽的侮辱,届时又岂会善罢甘休。
“可是毒针不取出来,我要如何查验伤口以判断毒针射入角度?”君兮问。
判断不出毒针射入角度如何推断毒针是从什么地方射出的?后面一句君兮没有说出来,但眉头却跟着紧了紧。
“便是无法查验伤口,找不到真凶,君大人也不能损伤尸身。”刘湛元双手拢在身前,一脸严肃模样。
显然对于君兮要毁伤尸体的行为,他是不会让步的。
“好吧。”
短暂沉思,君兮放弃了。她收回手,将卷好的绣花针放回到旁边的针包里。
是她考虑的不周了,自古推崇死者为大,损伤尸身本就是大不敬,何况这个死者还是它国王子。虽然她的本心是好的,但此举确实唐突了。
“既如此,这尸体也没有再勘验的必要了,劳刘大人遣人将棺木归位吧。”君兮拱了拱手。
“应该的。”刘湛元见君兮打消了碰尸体的念头,面色一松,随口客套了句。生怕君兮改口似的,刘湛元连忙挥了挥手招呼狱卒上前来。
狱卒得令,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桶还冒着白气的冰块,哗啦啦倒进了棺中。
“君大人,这边请。”刘湛元伸臂示意君兮随他上去。
君兮颌首跟上。
刘湛元引君兮走在最前,赫连峥和宫澧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刚出了地牢,刘湛元又开了口,“君大人,本官有一桩小案搁置许久,百思不得解,今日刚好大人过府,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刘湛元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君兮一眼。
“大人抬举了,能为大人解惑是君兮之幸。”君兮轻笑。
“大人这边请。”刘湛元引君兮往藏卷库走去。后面跟着的赫连峥也自然的跟了上去,然而刚跟了一步,却被刘湛元笑盈盈的拦了下来,“三王子殿下,此案乃我朝内事,王子殿下还是回避些好。”刘湛元毫不委婉的拒绝了赫连峥跟上去。
赫连峥先是一怔,随即笑笑,“这样啊,那本王就不跟着了。”赫连峥对君兮摆了摆手,像是在说不是我不跟,是人家不让跟一样。
“谢殿下体谅。”刘湛元笑道,随手招了个衙役过来,“来人,带三王子去偏堂坐坐。”
赫连峥欣然接受,然而就在他面带笑意,昂首挺胸的跟着衙役往偏堂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女子平淡的声音。
“十四,你也留下。”
走在平路上的赫连峥脚下一个踉跄,霍然回头。
“是。”宫澧面无表情的应了,赫连峥翘着的嘴角陡然一沉。
好容易有个脱身的机会,这个女人,这么不想他走吗?
刘湛元带着君兮来到藏卷库,在门口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掩了门。
“君大人,这个卷宗您看一下。”刘湛元从书架上随手拿了卷卷宗下来递给君兮,有些踌躇的搓着手,目光闪躲。
君兮欣然接过,打开卷宗粗略扫了一眼,见上面记录的都是些贞观年间的案子,不禁轻笑出声。
“此处无人,刘大人有话但讲无妨。”君兮合上卷宗,嘴角微勾。
刘湛元将她带到这里来,还不让赫连峥跟着,根本就不是为了让她指点什么案子。他是有话对她讲吧。
“君大人果然聪慧。”刘湛元赞赏的看了君兮一眼,掩了面上尴尬。
“君大人今日过府怎么带了西域三王子来?”刘湛元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细细打量着君兮,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本官在来刑部之前先去了行宫那边,三王子见了便非要跟来。”君兮如实答道,“怎么,有问题吗?”
“君大人可知,胡尔克勒的死,疑犯并不只国公大人一人?”刘湛元说着,一脸严肃的看着君兮。
“难道还有其他人不成?”君兮眉头一皱,故作不知的问。
“君大人刚刚接手此案,有所不知。今日案发之后,是本官最先带人去了现场。后来本官曾询问过胡尔克勒的手下人胡尔克勒可否与人结阋。据他们所说,胡尔克勒善于交际,与各国使臣也都算过得去,只和那个西域三王子一向不和。就在三日前他二人还曾因为是否要提起与我朝共议合约之事闹了不愉快。”
“而且今日出事之时,其他五国使臣都在行宫里,只有那个赫连峥不在。从表面上来看是他不在场的证明,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避出去的。”
“虽说胡尔克勒死的时候是与国公大人在一起,但是胡尔克勒死在洛阳对国公大人有何好处?没有。”刘湛元自问自答道,“不仅没有,还给他自己造成了困扰。根本就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国公大人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傻到在这个节骨眼杀了它国来使使臣而给自己惹这么大的麻烦上身,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刘大人是怀疑,胡尔克勒的死与赫连峥有关?”君兮反问。
“君大人想一想,在地理位置上,高丽处于何处?”刘湛元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
“我朝与西域之间。”
“没错。如今高丽王子死在我们大唐,而且还口口声声喊是国公大人所为。想不过一年前,国公大人领军定边关,如今边关镇守将士半数以上都是国公大人的心腹。陛下若为平息高丽之怒,交出国公大人,边关守关将士定然不服,边关恐生乱子。可若是不交,高丽与我朝必然生阋,轻则交恶重则开战,届时我朝和高丽的势力双双削弱,那么直接的受益方是谁?”
“西域。”君兮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没错,是他西域。只要挑起高丽与大唐的纷争,他西域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利。”刘湛元一脸认真的点点头,“虽然这只是本官的猜测,眼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赫连峥下的杀手,但从各个方面来讲,是赫连峥动手的可能更大些。”
“确实如此。”君兮点点头。
难怪赫连峥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嫌疑人,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
她之前只将胡尔克勒的死与国公府联系在一起,推测此事是黑袍人欲对付宫澧和她而起的,遂一直没有往国家利益这方面想。听刘湛元这么一说,她倒也觉得赫连峥杀人的动机更大些。
那……会不会赫连峥其实就是凶手。黑袍人不过利用赫连峥与胡尔克勒的矛盾,诱其出手,使得赫连峥在无意中帮他做了事?
可是证据呢。
宫澧有杀人嫌疑尚且是因为与胡尔克勒同处一室,并亲眼看着他死的。可赫连峥与胡尔克勒甚至都不曾有接触,虽然二人之间略有不合,却又如何能以此便判定是他杀了人?
况且,若真是赫连峥暗中动了手脚,他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目的是什么?监视自己的动向以防露出马脚吗?那他又为何三番两次想跑呢?
“本官说这些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提醒大人一声。那赫连峥本就有杀人嫌疑,大人带着他查案怕是不妥。”刘湛元见君兮陷入沉思,以为她不同意自己的想法,解释道。
“君兮知道了,多谢大人提点。”君兮微微欠首。
偏堂里,赫连峥大咧咧的坐着,下颌微抬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这家伙抱着剑,双臂环胸,看他像看犯人似的。赫连峥看得出他功夫底子不俗,也没打算与他硬碰硬,既然他拦着门不让他出去,他便不出去好了,这个时候了,硕早就走了。
赫连峥的目光上下扫视,细细打量着身前直挺如松的人,虽只一袭黑袍裹身,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
“你叫十四是吗?”赫连峥问。
宫澧漠然。
“本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赫连峥又问。
宫澧无视。
“你既也是国公府的,可认识一个叫黎弓的?”赫连峥又又问。
抱着剑的宫澧缓缓将脸扭到了另一边去,依然没吭声。
“十四,走了。”门外一抹黛影走过来,朝着门口伫立人影招呼了一声。
宫澧闻声转身便向外走去,刚迈出一步,门外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叫上三王子殿下。”
“他叫你。”宫澧冷冷回头,瞥了赫连峥一眼。
赫连峥脸一黑,好傲的家伙。
“又要去哪儿?”赫连峥慢悠悠从偏堂踱步出来,斜睨了君兮一眼。
“去国公府。”君兮见他出了来,转身就走。
“你们都不需要吃饭的吗?”赫连峥皱着脸,看了看头顶盘大的太阳。
眼看就快丑时了,还四处乱跑?看来中原的官没那么好当。
君兮闻言本能的抬头看了看悬空骄阳,见太阳已偏过头顶,抬手摸了摸肚子,“你这么一说,我还确实饿了。”
“本王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不需要吃饭。”赫连峥幽幽道。
君兮不知道赫连峥为何突然阴阳怪气的,只当他是因为没能跑路成功心情不爽,也没管他,招呼宫澧一声,“先去吃饭。”
刘湛元将三人送出刑部大门便回了去,三人决定了吃饭,慢悠悠便晃到了望江楼去。
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君兮,宫澧和赫连峥各坐一个方向。
菜很快就上了来,君兮看着满桌珍馐,胃口大开,然而刚提起筷子,赫连峥手中筷子突然敲过来,君兮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筷子,手一麻,筷子吧嗒掉落。
眼看筷子被赫连峥打落。君兮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抹了下鼻子并未多言,默默又拎起一双,然而银箸刚要碰上红焖肘子,一根筷子又敲了过来,君兮有了教训,手腕一转收回筷子。
“赫连峥,你不要太过分。”君兮秀眉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