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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撞掉短刀的东西失力坠地,银灿灿的反着光,赫然是一把折扇。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三人齐齐向门口望去。
房门被撞开了一半,一只手当先伸了进来,左右一晃将房门推开去,房门大开,一蓝一白两道人影先后进了门来。
走在前面的是身着素白月光锦的毒医白殷,而那走在后面的人,衣蓝云锦,冠银扣簪,痞魅而雅,正是沈拓。
“这些手下太不知变通,怎么说也不让进,非要放倒了才肯听话。”前脚刚踏进门里,沈拓便开口抱怨道。
君兮怔怔的看着活生生的沈拓出现在自己面前,以为自己被刺激的出现了幻觉,悄悄在掌心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手心传来的痛感疼的君兮眉头一皱,再抬头看向沈拓,他还站在那里,不曾消失。
“你……”
“好久不见。”沈拓在门口站定,看着君兮,微微一笑。
看着沈拓熟悉的笑脸,君兮终于相信站在她面前的是实实在在的沈拓,快步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兴奋的热泪盈眶,“沈拓~真的是你,你活着,你还活着~”
“祸害遗千年嘛,我岂能轻易死了。”沈拓呵呵一笑。
感受到怀中人低声抽泣,沈拓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我这不好好的嘛。”
“你还活着,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君兮擦了眼泪,看着沈拓,嗔怪的问。
“他倒是想来,也得来得了才行。”不待沈拓开口,一旁的白殷冷冷道。
见白殷开口,沈拓摸摸鼻子,讪讪一笑。
“对了,你的伤……”白殷这么一说,君兮才想起来,当初在旱林,沈拓受了很重的伤。君兮拉着沈拓的衣袖,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你的伤怎么样了?”
“放心,毒医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已经帮我医好了。”沈拓说着,还锤了锤胸口,表示自己完全好了。
“不妨再捶捶小腹,捶捶肋下~”沈拓刚锤了一下,白殷戏谑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
沈拓回过头去瞪了白殷一眼,示意她闭嘴,白殷银眸一转,全当没看见。
“那日我从宫澧那里回去后,一个异国装扮的人带着重伤的他找到了我。他伤的太重,昏迷了许久,我用了很多办法才保了他一命。三天前他才刚刚醒过来,刚休养了三日,不知从谁那听说你要成亲了,就非要赶过来。作为一名合格的医者,我十分不想我的患者在被我医治的过程中死掉,所以跟了过来。”
说着,白殷翻了沈拓一眼,“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出门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切莫运功,到了这他还是多管闲事的用了内力。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保守估计,他还能维持两炷香的清醒时间,有什么要说的,抓紧时间吧。”
“我又不是瓷娃娃,哪有那么脆弱。”沈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都说结婚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刻,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岂能缺席。”
沈拓的突然出现让众人忽视了一旁的李令月,李令月匐在地上,从沈拓踏进门的那一刹,她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瘦了,也黑了,难掩的憔悴。
反观沈拓,打从进了门来,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君兮身上,不曾离开片刻。
其实他们是一样的,她的心里眼里都是他,他又何尝不是心里眼里都只有君兮。他可以原谅她做的一切,就像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一样。
她那么对他,他的眼里仍然只装着她。罢了,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李令月扯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那边君兮结束了与沈拓的对话,走到李令月身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李令月,沈拓就在这里,我可以摸着良心告诉你,我没做过任何有愧于心的事。”
“凡事有因才有果,我做下的事,从不后悔。”李令月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想为娄家满门报仇吗,我就在这里,来啊!”
“你以为我不敢取你性命?”李令月的叫嚣声响在耳畔,君兮瞳孔微缩,迸出危险的光。
“不敢么~”李令月冷笑,“你决定回洛阳来不就是为了找出娄家纵火的真凶么,就算今天来的是我父皇,你也没什么不敢的吧。”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满足你。”君兮声音沉沉,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刀锋凛凛反着冷光,君兮抬脚,步步逼近。
李令月决绝的仰起脖子,缓缓闭上眼。
十六年了,她扮演着刁蛮公主的角色足足十六年,她做了十六年的听话木偶,直到遇到他,她黑色的世界突然有了光。
初见,国公府门前,他傲娇自恋,邪痞不羁。
再见,青黎山上,他大杀四方,救她出山。
从那之后,他便生生闯进了她的世界里再也没出去,贫嘴吵架,互相讥讽,在无趣的人生中,他给她黑白的世界添了色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心里脑里想的全都是他。她总是找借口出宫去假装与他“偶遇”,和他斗嘴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快乐的事。可是一切都终止在了那一天,那一天,她又寻了由头出宫寻他,望江楼里依旧繁华,却没了他。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他就那么消失了,全无消息。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派出手下满世界找人,终于得到了他的消息,却是他陪着君兮去了人迹罕至的旱林。
日夜等待,终于,君兮回来了,可他却再也没能回来。紧接着她又得到消息,宫澧的宿毒解了。
她用他拿命换的药救了宫澧。
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唯一的那点光,灭了。她发誓要让君兮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十六年,她第一次背着那人擅自行动,灭了娄家满门,她亦付出了惨痛代价,但她不悔。
他死了,她活着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因为她对娄家下手,差点坏了那人的计划,她回去便被关了起来,她以为那人会杀了自己,却没想到她放了自己,还给了自己新的任务。她本一心求死,却在得知任务内容的时候选择接下。
杀了君兮,这是她最后的任务。
她清楚的知道今日的国公府戒备会多么森严,但是她不怕,如果能亲手杀了君兮,便是刀山火海也不为惧,所以她来了。
她既然来了,便没想活着回去。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沈拓竟然还活着,在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死亦无憾了。
李令月仰着头,等着君兮割破她的喉管,然而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冷刃切肤。她诧异的睁开眼,眼前所见让她坚硬的心一暖。
身前,君兮手中刀锋已经刺到了她的颈前,再进一寸便可割断她的喉管,溅血三尺。然而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一寸之距,再难撼动。
“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留她一命。”沈拓抓着君兮的手腕,好半晌才开口道。
他知道自己这一开口无疑是将君兮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面是对自己的愧疚之情,一面是娄家满门的灭门之痛,无论她做出怎样的抉择,她都会愧责。
可他不能坐视不管。
若是不知各中缘由也便罢了,偏偏刚刚在门外的时候,他全都听到了。他知道李令月是为了什么犯下如此杀戮。她是犯了错,却是为了他,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说完,沈拓放开抓着君兮的手,缓缓转过身去。他不知道君兮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但是无论她的选择是结束还是放下,他都会尊重她的决定。
君兮没有应声,短刀在手,手臂挺直,猛的向前一递,刀锋直直刺入李令月的胸膛,“嗤”的一声,冷刃刺进胸膛,瞬间便被热血温热,血水浸透衣衫,李令月却似不觉,直直望着沈拓,嘴角微微扬起,荡起浅浅的笑。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君兮连捅四刀,每拔一刀都带出一串血花,鲜血从伤处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李令月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这四刀,算你赔给娄家的,从此以后,娄家与你恩怨两清。”第四刀拔出,“当啷”一声,君兮扔下短刀,转过身去,转身刹那,一滴晶莹泪珠自面颊滑下。
其实就算刚刚沈拓不开口,那一刀她也不会要了李令月的命。娄家大火是李令月放的不假,可她是为了报复自己才下的杀手,不论沈拓是死是活,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归根结底,娄家的仇,不该找她报。
君兮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爹,哥哥,嫂嫂还有未出世的侄儿,对不起,兮儿不能为你们报仇了。要怨,就怨兮儿吧,都是兮儿不好,是兮儿害了你们。
李令月身上本就有旧伤,方才打斗又添了新伤,又挨了四刀,再没有力气挺起身子,倒在血泊之中,意识渐渐涣散。
沈拓听到刀落地的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李令月躺在血泊之中,眉毛微微一蹙,大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救她。”沈拓将昏死过去的李令月抱到白殷面前,恳切的看着她。
白殷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别人看不到她却看的出,君兮刺的那四刀虽然都不浅,却没伤到一处要害器官,到底,她手下还是留了情。
白殷看了君兮一眼,见她没有反应,才点了点头,“嗯~”白殷扬扬下巴,示意沈拓将人放到床上去。
“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们两个可以出去了。”沈拓刚将人放到床上,白殷便指着他和宫澧下了逐客令。
“刚好,我有点事想和国公大人单独聊一聊。”沈拓闻言将目光转向宫澧。
看到沈拓,宫澧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听沈拓如是说,宫澧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不掉的。
宫澧和沈拓来到书房里,关上房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感谢你还活着。”宫澧先开了口。若他真的死了,君兮怕是一辈子都会活在歉疚之中,即便和他在一起,心中也总有一块是属于他的。
“恭喜你,如愿以偿。”沈拓随意寻了个椅子坐下,“虽然这场婚礼背后阴谋重重,但是毕竟是她参加的唯一一场婚礼,你赢了。”
“你放弃了?”
“我从来就没与你争过什么。”沈拓微微一笑,“我尊重她的选择。”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我要告诉你,她是没了亲人。但不代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在意她。宫澧,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结的这个亲,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你宫澧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对我做什么无所谓,但我不允许你伤害她。”沈拓冷眼看着宫澧,“现在你的毒已经祛了,我希望你能够践行当初的承诺。”
“你在威胁我?”宫澧眉毛一挑。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威胁吧。”沈拓也不反驳。“她的性格你是清楚的,她最讨厌欺骗和利用,若是让她知道了那件事是你做的,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沈拓冷声道,“你只要保证以后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这件事情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否则我会将她从你身边永远带走。”沈拓丢下一句话,说完起身离开。
==竹楼小榭里==
白殷忙忙碌碌的在床前走来走去,换下一盆盆血水,房间里血腥味很重。
“她……没事吧……”君兮见白殷一脸严肃模样,忍不住上前来问到。
“扎刀子的时候下手那么狠,现在后悔了?”白殷眉毛一挑,冷声道,“真想杀了就一刀捅死,不想杀就原谅了好了,何必非要做个样子给自己看,搞不懂你。”
“我……”君兮张张嘴,没说出话来。白殷说的没错,可是她能怎么办,让她一刀捅死李令月她做不到,让她就那么放过李令月,她也做不到。那四刀,与其说是对李令月的惩罚,不如说是她给自己的一个交待。
“放心吧,死不了。”白殷为李令月止了血,上了药,将伤处包扎好,方才直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自从认识了你们这帮人,我这个药谷传人快成了你们的专用大夫了,屁大的病都扔给我看。”白殷不耐的抱怨道。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君兮干笑两声,为她倒了杯茶,“喝茶。”
白殷拿过茶杯,酌了一口,茶香入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嗯,好茶。”
“对了,后来我去营区找过你,可是我去晚了,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放下茶盏,白殷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问过我关于我师父的事吗,我想起了一点儿,不知对你有没有用。”
“说来听听。”
“鬼医白煞心性不正,她的眼睛是被族师毒瞎的,那种药药性极强,会渗入骨中留下黄色痕迹,终生不消。”白殷回忆似的道。
君兮闻言眉头一紧,“此话当真?”
“当然。”
君兮清楚的记得营西密林中挖出的那具白骨除了脊骨略有黑灰之色,他处骨骼皆洁白如玉。
如此说来,那副尸骸是白情的。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好了吗?”门外传来沈拓的声音。
君兮走过去将门打开,“进来吧。”
“别进了。”里面坐着的白殷站了起来,“两柱香的时间快到了,他该随我回去了,有什么话待他保住了命再说。”
沈拓无奈的耸耸肩,却也乖乖的随白殷走了。
白殷和沈拓离开后,君兮将喜服换了下来。宫澧随后过来,看到君兮已将喜服换下,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暗道找到了,暗门后有一块半尺厚的巨石,所以我们才没有发现。”宫澧说。
今夜他们的主要目的便是找到那条他们百寻而不得的密道。君兮天生耳聪,杀手不可能事先藏于喜房之内,鉴于之前三个人的死亡情况推测,这一次,杀手很有可能还会从密道进来。
君兮认定那暗道一定藏于孟瑶的婚房内,所以今日,宫澧遣了十数名隐卫匿于暗中,观察着那间房的每一个角落。事实证明,君兮是对的,李令月确是从那间房中的暗道出来的。
“我们过去看看吧。”宫澧说。
“不行,我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暗道那边你跟着,看看出口通向那里,切记莫要打草惊蛇。”君兮披上裘衣,便要出门去。
宫澧眉头一皱。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那暗道这边……”
“有钟离在,不会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