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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刘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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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令从大暑往后,一路到了农历七月初六。

    孟时六月底跟老妈去外婆那里待了几天,然后又跑回夭山窝着了。

    也许是童年在这边度过,又或许是从四九城回来就直接到了这里。

    孟时感觉自己在夭山这个小村子待着,比外婆家住的知鹭岛这样的海边旅游地,还有阳江那样的小县城,都要舒服很多。

    他白天拿着个相机,和刘夏他们几个小孩在村里到处跑。

    晚上就和良载阿公,一起在院子里的丝瓜架边上纳凉。

    小日子过的慢慢悠悠,很生活……好吧,过的很咸鱼。

    而且是那种挂在海边竹竿上,即便下雨了也没人收,有太阳就再晒干,没太阳就发霉的废咸鱼。

    废咸鱼的外在表现就是,从刘升水那里回来直到现在,除了把“猛男新宝岛”发给萧觉之外,一个视频都没有更新。

    苦夏日长。

    晚上七点多,隐约还有点光亮,影影绰绰的把院子照了一个朦胧。

    孟时从老宅里拉了一根插线板到院子里,又把电视搬出来,放在石磨盘子上面。

    石磨的架子早没了,孟时把两片青色的磨石洗了洗,叠在一起,电视放在上面虽然有些低,但也凑活。

    电视是老式的显像管电视,有一个长长的大尾巴,上面没有安装机顶盒。

    孟时熟练的把一口“锅”架到丝瓜架上面,然后让天线对着北边。

    这“锅”是陈竹峰好些年前买的。

    那时候村里取消有线闭路电视,改装机顶盒。

    一户人家初装费要几百,不仅每个房间都需要单独买一个机顶盒,而且每年要两百左右的信号费。

    于是就有人卖起了这种“卫星电视接收器”,一个几十块钱,号称能用一辈子,于是陈竹峰给老宅整了一个。

    这东西因为形状大小和炒菜锅差不多,村里就俗称为“电视锅”。

    不过,“锅”真不好用,信号不稳定,能看的台也不多。

    特别是南方雨水多,每年都有台风,就更艹蛋了,所以流行没一段时间就没人用了。

    现在架在丝瓜架上的这个“锅”,是孟时从老宅的杂物间里找到的。

    天线方向对了,勉强能接收到国家电视台和本省的几个频道。

    频道不多,但也够用了。

    良载阿公躺在摇椅上,人老了骨架缩了,显得很单薄。

    孟时搬个竹制的小交椅,手里拿个蒲扇,在他边上待着。

    俩人中间摆了一张小板凳,上面放着一盘子花生,还有几块切成圆圈的“松瓜”。

    花生和瓜是大伯家地里刚收的,都没做什么处理,花生洗干净了外壳的泥,瓜也只是洗了一下,连皮都没有去。

    国家电视台第十一频道,今晚放的是秦腔传统戏“铡美案”,白江波先生唱的包拯,大前天刚放过,又重播了。

    不过,良载阿公和孟时老少俩都挺爱看。

    戏这个东西,特别是名角的经典戏,看进去了,翻来覆去的嚼也不腻。

    电视里陈世美一袭红蟒袍,摇着折扇,亮相,威风凛凛官架十足,眉眼之间志得意满:

    “适才间我在金銮殿,万岁驾前去问安,同公主又到后宫院,太后一见笑开颜,我是当朝驸马爵位显,文武百官谁敢参,行来宫门下车辇,大摇大摆转回还。”

    阿嫲刚从小姑那里回来的那几天,晚上还陪着看一会,后来看两人相处的挺好,就不来了。

    她耳朵不好,爷俩要和她聊几句要用喊的,她听着还要连蒙带猜,怪累,索性就早早到屋里睡了。

    一开始在院里看电视的时候,鱼还搬个小板凳跑过来凑热闹。

    但一天天的净是看戏,鱼也不来了。

    不过,这真不能怪她。

    不说别的,就陈世美刚刚开场那几句唱,就足有五分钟。

    这功夫都够刷几个短视频了,谁家孩子顶的住啊。

    于是几天下来,晚上这院里就剩孟时和良载公俩人了。

    这爷俩,一个九十多,一个二十出头。

    年纪差比一个新众国还长,但相处的很和谐。

    良载阿公躺在摇椅上,头微微的摇,手指跟着鼓点轻轻的敲着躺椅的扶手,说道:“明天是七夕,初八就是立秋了,知道暑气什么时候散吗?”

    孟时在阿公的“逼迫”下,硬是放弃了手机万年历,跟着学了一手用手指关节推算“天干地支”,也就是俗称的“点算”。

    暑气什么时候散?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问题,答一个“处暑”就行。

    不过孟时这么回答一定不过关,于是只能很神棍的伸出大拇指,开始算今年的“三伏天”。

    三伏天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初伏和末伏都是固定的十天。

    而根据每年“入伏”的时间不同,“中伏”的长短分为十天和二十天。

    孟时用“干支纪日法”算了算,夏至到立秋有五个“庚日”。

    所以今年中伏是二十天,三伏天一共有四十天。

    “初伏在六月初十,末伏在七月十一,今年暑气散在七月二十三。”

    孟时说完感觉自己好像在寻龙点穴,逼格肉眼可见的提升了一大截。

    有啥办法呢,手机看一眼万年历,几秒的事情,愣是手指抽风、脑子抽筋,算了差不多五分钟,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阿公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捋了捋逼格更高的白胡子,说道:“明天是七月七,你外婆那里怎么说啊。”

    其他地方的风俗,孟时不清楚。

    不过在本地,七月七是乞巧节,这一天外婆会给外孙送糕点,有祈求外孙子乖巧伶俐的寓意。

    不过,现在七夕已经被炒成了我国的情人节了。

    孟时感觉七夕情人节这事挺扯淡。

    牛郎一年就和织女见一面,本来是挺好的事。

    毕竟,小别胜新婚,离别情更深。干柴遇烈火,欲火生新人。

    可问题出在这夫妻重逢,边上还有俩孩子,一头牛,无数喜鹊、一票神仙围观,这叫什么事啊。

    可怜的牛郎只能搂着老婆憋了一年又一年,啥事也干不了。

    而织女那边呢。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这仙女净看着喜鹊搭桥不说,还要听每天都要见一面的牛郎,跟神经病一样倾诉一年没见的相思之苦,还啥事不干。

    这一天天的谁受得了啊。

    可就这俩苦逼的故事,硬是被无良的商家给弄成了情人节,光想想都让人觉得心累。

    孟时这个单身狗,怀着极大的恶意编排着七夕。

    然后从盘子里剥了颗花生送进嘴里,说道:“现在乞巧节也不兴了,人现在过的是情人节。”

    “也是,以前孩子周岁给邻居送红蛋、红糕,现在就两个包装的咸鸭蛋和两桶方便面,不过也挺好,方便。”

    阿公没有评判好与坏,他只有接受。

    时代在变,风俗在变。

    他对于记忆里不断消失的风俗,态度很豁达。

    两人和往常一样闲聊一会,开始安静的看戏。

    电视里,秦香莲正对陈世美唱:“你利禄薰心忘根本,岂知富贵如浮云,我心如刀绞泪难忍,强盗竟是铁打的心。”

    老爷子摇了摇扇子,说道:“听刘继业家那口子说,前几天刘夏和刘浩俩孩子打起来,你就在边上看着什么也没说?”

    孟时手里拿着一把花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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