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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修士众多,但在这三日时间内,却也是全数在澄明珠下走过了一遍。
无论人数多寡,此宝珠的灵光始终如一,破邪除妄,迷障难存。
此番也是清扫出了不少潜藏的鬼煞会修士,只是始终没能揪出信散人,这令左忘颇感可惜。
到得第四日,五艘战船重启阵法,徐徐浮升。城内众修在各自的角落看着五艘战船离去,无人欢呼出声,但皆是为之一喜。
战船渐渐高去,成了五个小点,最后消失在城内修士的视野之中,浮到了水面上去。
战船停于水面无疑是可以节省许多消耗的,单避水灵壁一项每日便可减少数百灵石的耗用。
五艘战船分列五方,拱卫中间的游天号。
游天号上弟子上下频繁,正是在将海渊城中的大宗货物搬运上船。其中有不少妖兽、灵药、异人奴仆,还有人修鼎炉。
庚号战船之上,张崇在船楼内放置了一张矮桌,盘坐蒲团上提笔沉思。
战事已毕,张崇需拟好船上回宗弟子的名录,再备好一批空的舱室,留待过几日安排内门弟子暂居。
胡师弟在张崇的一颗龙血丹下保住了性命,需要回宗静养。张崇有意将他与苗小荷一同安排回宗,但是遣人问过之后,苗小荷却是提出要留在船上,只让胡师弟一人回宗便好。
张崇不解,以他此前观察,苗小荷与胡师弟关系亲密,想来以后结成双修道侣也是正常。胡师弟重伤在身,苗小荷为何不去伴随?
他找来苗小荷一问,其人言到是为了报答张崇恩情,愿随船听调。张崇点头两下,表示明白,心中却是不信。
他看其人目光清明,神识稳固,不似受人控制。
张崇凭直觉怀疑是信散人作祟,却无甚头绪。他想来,符契已定,信散人纵有什么心思,大概也不会顶着命誓符反噬,直接加害于他。
不过稳妥起见,他送走苗小荷后,又是喊来了信散人三人。
由于是在船楼这里,不是自家舱室之中,言语之间便不好太过直白。
张崇对信散人道:“孙师弟,过几日游天号将回返宗门,我可安排三位师弟随船离开,你意如何?”
信散人似是早有定计,闻言不做多想,道:“船上人手不足,师弟我还是留在船上尽一份力吧。”
张崇:“亘海凶险,这可是个离开的机会,师弟莫非觉得我会害你?”
信散人:“这自然不是,只是游天号上太过拘束,我怕万一冲撞了哪位师兄、长老,到时岂会有好下场?”
张崇看过信散人几眼,最后言到:“也罢,那此事就算了。”
午间,有一人来到庚号战船之上,其人携来了左忘之令。
见到张崇之后,他先是一礼,而后言到:“在下程锦,见过张执事。”
张崇也是起身还礼。他看来人修为较自己稍高,想来已是步入筑基中期多年,于是回了一声“程师兄”。
程锦取了一枚玉简,一张帛书出来,称此二物中是左真传托付他交予张崇的任务。
张崇接过玉简、帛书,起神识一观。
须臾之后,他便已览尽其中内容。帛书内容简短,其上有和光殿主之印。
任务大概便是往东去清剿两处鬼煞会之前占下的小型灵脉。灵脉的方位及大致情况都记录在玉简内。其中还有两份名录,一份所载乃是晚些时候会到庚号战船上驻守的内门弟子,另一份则是逃出了海渊城的漏网之鱼。
“有劳师兄前来传令。”
“程某也是听令而行,实不敢言辛劳。只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事需要告知执事。”
“何事?”
“程某原本是随丙号战船回宗,岂料战船为鬼煞会贼人所毁,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左戈坤师兄已是将我安排到了庚号战船驻守,接下来还需执事多多关照。”
张崇点点头,道了声“原来如此”。
他稍一思索,言到:“稍后我便为师兄安排一间舱室。另外,船上库房正好缺一名看护弟子,未知师兄可愿为么?”
“如此重任,既得执事信任,程某自不敢辞。”
这程锦看起来倒还是挺好说话的,张崇颇是满意。
人员调配忙活了一整个白日,船上除原本辅助阵法运转的炼气期弟子外,筑基弟子已是大换血了一番。
是夜,张崇进入秘境空间之中。
五色灵米已然要成熟,再过不久就该是柏冬来去五岛家族交易的日子了。
如何把五色灵米交到远在黎南的柏冬来手中,这却是一件难事。
五色灵米事关一气丹的炼制,不仅关系到张崇几万灵石的进项,还直接影响他明年的修炼。五岛五家,吴织、齐一鸣这些人的利益也是与之息息相关的。
张崇走到金碧桃树下,见梨生盘坐其下,气息起伏不定,体内生机勃发,仿若茶水满溢。
他站定细观,后有所得。寄人的修炼方式与人修不同,和妖兽更加类似。梨生如今已是到了相当于人修炼气圆满的境界,即将步入二阶。
无论人修、妖兽,除开少数资质超绝之辈,突破都是需要一点外力相助的。比如筑基丹、七星宝莲莲子,它们都蕴有处在筑基层次,又可为炼气修士炼化的灵力,故能引发修士自身法力的蜕变,境界的提升。
梨生在秘境空间里是没有筑基灵物之类的东西可用的,故而他现在也不可能是在破境,应当只是一次修炼而已。
张崇目光偏移,抬手将树下的一纸书信摄到手中。
他此前曾在树下留书,写下自身的一些想法。
为了遮掩与信散人的交易,周宏成身死,怀晏等三个炼气期弟子被信散人如玩偶般摆弄。虽然周宏成之死并非出自他意,怀晏三人他也想尽量保全,但是一些想法却也是压不住地在其内心浮现。
修仙界,奉行灭情绝性之道的修士多不胜数,“拳头即是道理”更是千古圭臬。
张崇杀人不以为恶,亦偶有善念生出。
不将怀晏三人灭口必是极大隐患,救下他们也不会换来感激。
“同门之宜”四字既愚蠢又没有什么意义。
张崇的思辨以一团混乱告终,心境的修炼没有功法可依。他隐约得到了一个结果,大致便是自己修为不够高,故而作恶力有不足,为善总遇掣肘。
他读起魏茵的回信,其中大半部分都是抱怨。她师父阵阁阁主胡玄乙此时虽身在亘海,但她的几个师兄得了师父的吩咐,对她看管的十分严。
往日和善的师兄都变了模样,每日只知道叫她刻苦修炼,准备筑基。
末了,她对张崇的情况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将怀晏三人杀了了事。
魏茵虽入世未久,但身怀炼虚大能的遗泽,她的建言当不是随意乱讲的。
张崇看罢,只觉修士若想于仙路走得长远,多半都是要走上弃善之途。
修士性恶,大约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