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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来者何人!是何方兵马?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人躺在城垛上,手里一根树枝点着城下乱哄哄的一群人,但这开口的气势倒是雄浑,颇有画本里的几分大将之风。
他眼睛扫了一圈,只见城下那群人里有的拿着劈柴的斧子,有的干脆是拿着一根大树叉子,男女老少一个个面黄肌瘦,哪里是什么兵马,不过是一群逃难的灾民。
“我们……我们……我们是山贼!狗官、狗官滚出来受死!”为首的一个少年人拿着一把似乎是从战场上捡来的缺口长刀,大声喊了出来。
“得了吧,山贼该去劫道占山,抢城算怎么回事?”他扣了扣自己的鼻子,扣完之后就弹了弹指头,“要真是来抢城的,你们倒是进来试试啊……”
——其实,底下城门一直是大开的,还有几十个人在门前扫洒,偏偏那些“山贼”就是一个都不敢进一步。
因为他们都觉得觉得这样大开城门,城内必然是有埋伏的——箭雨飞蝗、陷阱环设……
“求君回兵免征乱,休叫家人泣原荒。本在乱时何相攻,空掷热血引人叹……”男人在城上倒突然唱了起来,手里一枚铜钱抛高抛低,抛低抛高……
突然出手一掷,那铜钱如同一道闪电,眨眼间已经射入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人的脚前,半边插进了坚硬的土里。
“听我一句劝吧……”
这一手又是引起了一阵惊呼,那为首的一人更是被这突然的一击吓得连退了几步,但被后面的几个中年人扶住后背,那几个中年人见势不妙,连忙在那少年耳边耳语了几句。
少年人的神色突然坚毅了起来,提着钢刀就又冲了上来,只听他一声大喊:“不管了!反正走也是死!说不定进城还能拼赢了!”
“就是!走也是死,不如拼一下!”
“拼了!”、“拼了!”、“拼了!”……
一时间,难民之中应和的人此起彼伏,数之不尽。
“冲啊!”
随着一声怒吼,数之不尽的难民涌向了大开的城门,争先恐后,不像是战斗,更像是争夺布施的饥民。
那楼上的人也不躺着了,立刻翻身爬了起来,拎起了一个躲在城楼里的穿着红色官服的人。
“你不是说什么……军神蔼亮的空城计吗?怎么没用啊?嗯?!”
“这这这……下官才疏学浅,这也不知道啊。”
“干!小的们!撤了!”
他一手拎着那官员的官帽向城墙上一撞,后者登时晕了过去,“拿上这家伙私藏的一半家产,剩下的分给城里百姓!”
“那赵老大,公家库房里面的呢?”旁边一个扮做守卫的士兵突然问了一句。
“在这群把税收到九十三年后的人手里,公家不可能还有什么公粮,拿完私藏就走!”
“明白了!”那个士兵立刻撤了下去,把年轻人的命令传遍全城士兵。
这时的难民堪堪冲到了城门之下,为首的那个人拿着钢刀就朝着扫洒的人挥舞了过去,“快闪开!我们只是——”
“闪——开——!”从十米高的城墙上,有个白衣人一跃而下!
“想从空中偷袭吗——?”他立刻后撤一步,把手里的刀对向了半空中那个跃下的身影。
与此同时,那三个扫洒的人直接撕开了身上的青蓝袍服,露出了里面的皮甲,举刀对向了那些冲来的民众。
这一举仅仅是为了吓住对手,仅仅需要让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难民有一瞬间的停顿——
就足够了!
一辆蜥车冲破了侧面的窝棚,爆出一阵烟尘,那滚滚的车轮正巧擦过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难民少年面前。
“什么!”少年抬手挡住扬起的烟尘,而那白衣人从半空正好落入车中,砸出了两三块糕饼。
两旁扮成扫洒的人也跳上了蜥车,一鞭子抽在了蜥蜴的脊背上。
蜥蜴吃痛狂奔,于是蜥车绝尘而去,只留下那少年一脸懵在原地。
“话说在前面!我们可不是山贼哦——!”
一个声音隔着十几米喊了过来,虽然少年并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但本能的觉得就应该是那个白衣人。
“混蛋!”
“这里……老大,这个,这个狗官还在这里!”
“你的家私都放在哪里?”
“我我我……我还哪儿有家私啊,我本身花钱买的官,向上任捞两笔又发现这个城里百姓早就穷了,又还被人劫了……”
“闭嘴!要钱还是要命!”
“要命……”那官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把那灾民的领袖看乐了。
“那就带路……”他刚想推对方一把,让这贪官快点,忽然被自己的人拍了拍肩,“老大,这城里不对劲。”
少年人眉头一皱,推开围着这里的帮众,看着四周的窝棚街道里,似乎出来了一群群人。
手里是镰刀锄头,菜刀锅铲……
他们的眼神,是看死人的眼神,不……好像不止是这样,更像……
看食物的眼神。
这时候那红衣的官员却突然站了出来:“闹什么闹!这是起义军的大爷,你们惹得起吗?还不滚回去!”
一把菜刀带着旋,突然从人群中飞出,一旁的少年根本来不及拦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飞刀斩进了那官员的前胸,直接把他砸到在地。
他抽搐着,血汩汩地从伤口两侧流出,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脸上只剩下不敢置信发酵出的惊恐。
“等等……等等……别急!”
那人群中传出了议论,“那个在山上神出鬼没的混小子拿走了一半的东西……”、“是嘛……那不够过冬了……”、“本来卡着那朝廷派来的官员来的最短时间……”、“好险送来这么一波补给。”
“——这样也算能活下去了。”
杀入城中的灾民从进攻的一方迅速变成了防守的一方,也许中午刚刚吃过饭切过菜的锅碗瓢盆在此刻粘上血腥。
“我们没有必要打!没有必要!背后全是左王的部下。”
“左王?”
“是个小国?”
“不管了,吃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