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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常生气的原因并不难理解。
在文物展结束了过后没多久,她就和聂荣出去吃了趟饭,自然也谈起了聂荣从前和她提了无数遍的合作事宜。要知道,邱常所在的工作室也才刚刚搬到新的地方,也算是从头做起的半营利性质的单位,不做估量,贸然地谈合作,尤其是谈与聂荣这样的私人经营单元合作,风险未免也太大了些。因而聂荣想要为文物展提供不少模型,还算是靠的邱常这一环才能做到。
但聂荣这一次不知为何,却有些不知感恩。他非但没有感谢邱常为他提供这样的机会,反而不知餍足地想要参与工作室的运营。且不说邱常只能算作管理工作室的其中一名老师,根本无权在外边随意决定这种事情,就算是真正的工作室创始人来了,聂荣这样冒失地讨论,到最后也只会博得个冷脸。
“你怎么异想天开到这个方面来了?”邱常还没有换掉她在逛展时所穿的休闲装,好在两人选了处咖啡厅,倒也不突兀。邱常还在为展览时魏子青的事情心存芥蒂,看到聂荣又这样没心没肺地提要求,更是不爽快。
“什么叫异想天开,邱姐,”聂荣笑得有些疲惫,“首先你不能把我当骗子...”
“不是当不当骗子的问题,聂荣,你——”
“好好好,听我说完,我们两个都太冲动了些,”聂荣每次都为自己的措辞头疼不已,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好好学讲话了,“邱姐,你为什么这么抵触我参与工作室的事情,不会是怕我抢了你的生意吧?放心,我还没有那么本事。”
冷咖啡上来了,两个人暂且放下针锋相对的态度,端起咖啡杯来了一大口。
“邱姐,我知道相比小周,周易亭,我的专业是不对口,但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模具,甚至成品。这次文物展,你道他们真是去仔细观摩那些标明了不是真品的模型吗,就算是真品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仔细看呢,你不会指望他们琢磨仿制品的价值吧...”
“带着那么大的敌意说话干嘛呢,”邱常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她把杯子放在一边,直视着聂荣的眼睛说,“就算大众只是看个热闹,然后呢?”
“不值啊,”聂荣不明白平日里精明非凡的邱常怎么到了这个问题上拐不过来弯,“你说过你们工作室人手不够,这个我也看得出来,毕竟连文物展的管理人员都要找志愿者。再加上乔湾阿...乔湾老师那样辛苦的工作,还得完成文物展所要展出的复制品的制作和文物的修复,这怎么能行呢。”
邱常听出来聂荣想顺口叫出“乔湾阿姨”这个只属于他一生中某个时段的名字,而且这个时段不容得邱常的介入。在烦闷的心情主导下,邱常又有些不理智了。
“哪个工作室起步都是这样的。”
说出了气话,邱常反而为它寻找出了另一条较好的解释。聂荣确实没有读过他们的专业,做过他们的货,自然不会懂得他们含辛茹苦地手制复原文物的意义。这样说来,之前他发表的带些狂妄的批评大众言论,现在正好可以套在他的身上。
但邱常仍旧烦闷,那半声讨厌的“阿姨”让邱常一会儿觉得聂荣在有意套近乎,一会儿觉得聂荣在故意气自己。她冷着脸把半杯咖啡全部喝光,然后才叹了口气。
“如果让我与工作室合作,几年后再加入工作室的管理层也无所谓。那么你们之后就会能享受批量的硕果,类似于这种规模不算太大的展子,也不会慌慌张张,甚至于孩子们忙得连家都回不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人性?”
“哪有,邱姐你今天怎么想的这么歪?”聂荣知道嬉皮笑脸在邱常这种严肃的工作狂面前也算是一种武器,便摆出他惯有的笑脸,“我是说啊,有我,或者我再拉一些供货源,为你们保证后顾,你们才好前瞻不是。老在这些事上被绊住,还怎么把工作室作大做好呢?”
“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规模就是影响力呢,幸好是在后面加了个‘做好’,”邱常又要了一份冷饮,“聂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了?”
聂荣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不是邱常夸他的话,但也不算特别狠的训斥。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聂荣毕竟是带着自己为自己预定好的任务来的,于是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邱姐,你心里对油的标准也太苛刻了。我说得天花乱坠,其实还不是为了双方都能够好,我又那样向着工作室,你觉得我再油,能去搜刮你们吗?”
邱常很想反驳聂荣,告诉他自己的重点并不是他如何油,而是他变得油。假如邱常与聂荣一般年轻,她绝对会这么做。但邱常现在已经是当老师的人了,所以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回复他:“既然你这么诚恳,那等我回了工作室,再和工作室里的人商量。不过你应该懂得洽谈之前的要求,我应该不用再给你打一份纸质的吧?”
“不用,邱姐不都说了我油吗,哪还需要那些是不?”聂荣坦坦荡荡,仿佛刚刚辩了那么久,猴急地想要加入工作室的是别人一样。这也算是一种本领吧,邱常想到。
但一些不快还是在邱常的心里留下了痕迹。比如聂荣反常的热情和渴望。这个工作室里应该还有其他吸引浪荡子的东西在,只不过既不是邱常,也不能为邱常所发现。这助推了矛盾的快速成长。
文物展过后一周,邱常应了之前的邀,去聂荣家做客。只不过令她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小魔头也因为周末的缘故回了家。恰巧聂荣还没有回来。邱常不得已和她独处了一段时间。
“阿姨,要喝水的话,厨房有啊,别渴着。”聂恬在沙发里窝着,把玩一件亮得晃眼睛的玩意儿。邱常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回顾一下邱常之前的人生,她带过最小的孩子就是比她不过小了几岁的周易亭,又因为周易亭大大咧咧的性格为邱常省去了不少的烦心事和顾虑。可是聂荣家的这个小丫头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邱常只能沉默不语,尽量顺着她。在邱常的心里,带小孩比她那晦涩的工作要难上几倍,以至于邱常下定决心,以后如果结了婚,她是不会要小孩的。无论父母怎样反对。
“阿姨,你今天来是和我叔叔谈公事吗?”聂恬的手仍旧没有停,还在把玩那件金闪闪的东西。她用一种懒洋洋的,刚睡起来时的语气问话。邱常反而觉得压得喘不过来气。
“不谈公事。”
“那阿姨来做什么,既然不谈公事的话。”聂恬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邱常。邱常恨不得现在就开门离开。她懊恼地发现,聂恬的惊讶里不带一点表演的因素,纯粹是小孩子见了怪事的表情。
“不,只是,因为我和你叔叔是朋友。”邱常感觉自己才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这样,”聂恬乖巧地点头,“因为叔叔叫哥叫姐的人基本上只会和他谈公事,所以我还以为阿姨也是呢。”
“怎么会,我以前还见过你,”邱常不得不咬牙坚持,尽量用和缓的语气提醒聂恬,“记得吗?那时你还小呢...”
“阿姨你看这个,”聂恬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邱常,“认得吗?”
邱常感觉自己脑袋里已经升温到极限了,她晕乎乎地瞥了一眼聂恬,发现小孩仍然带着甜甜的笑容等她回答问题。邱常厌恶地瞟了一眼聂恬手上的玩意,随口答道:“什么少儿智力玩具吧,阿姨也没怎么关注过这些——”
“奇怪哎阿姨,你不是文物工作室的吗,怎么会认不出这副金约呢?”聂恬终于张开手掌,露出那晃眼的玩意的全貌,“我只是把它后面的珠子给折了而已...”
邱常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她起身想去倒口水,路过大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就握上了把手。把手自己下降,门开了,聂荣拎着点心,茫然地望着满脸通红的邱常。“邱姐?”
沙发上,聂恬还高举着手里的金约说:“这个呀,是魏子青姐姐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