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达成盟约

    

    “成王败寇，已经出局的人。老太师，您又何必在提起呢？”谢瑶光目光流转，拢袖冁然而笑，“老太师是三朝元老，应当比我更懂得什么叫暂避锋芒。走远了，日后才有分一杯羹的机会不是么？”

    话落耳际，陆令山不由侧目认真的审视了谢瑶光好一会。不禁回想起了第一次瞧见谢瑶光的场景，原以为谢瑶光不过是一个有些聪慧又善于投机取巧之人。现下回想起来倒真是自己看错了人，她哪里是什么山中野狐分明就是盘踞在林间的猛兽。

    “你倒不像是秦琰教出来的，反倒是像我的一位故人……”陆令山摇首喟叹一声，袍袖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着。

    闻言谢瑶光并不答话，只是神冷淡地盯着陆令山。忽然忆及当日苏清临狱中所言，开始疑惑当年家变一事，陆家是否参与进来过。

    “那日黎侯爷也是这么说的，说我不像是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沉思少顷，谢瑶光望向陆令山，“不知在你们口中我到底像谁?”

    侧目看了谢瑶光好一阵，陆令山的语气颇为感慨，“想不到你居然会认识黎倓。不过这也难怪，他也是我那故人的学生之一。”

    “学生里还有苏清临吧？同门师兄三人，各自境遇也不同，实在叫人感慨。陆太师，拐弯抹角绕了半天您也该该说说来寻我的目的吧？”虚眄陆令山一眸后，谢瑶光扬首冷笑出声。

    轻巧莞尔，谢瑶光面上笑意款款可是在陆令山看来却有如蛇蝎。

    “有一事令老夫至今仍然觉得困惑。”陆令山沉声发问，“以你的心性手段只怕从一开始选择的人就不是寿王吧？表面上寿王有你这个谋士是如虎添翼，可实际上在与太子的斗争中他从未捞得半点好处。你到底选了谁?”

    闻问谢瑶光忽然一笑，温声道：“其实老太师，你一早就有了猜测不是?”

    “眼下来看只能是那位。”话说到此处，陆令山眼中不免露了惊讶。只怕到现在仍旧没有谁想到京中乱局中最终获利得会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存在。

    与陆令山猜测的一样，谢瑶光的确从一开始就选择的是那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存在。

    其实叶临宸这些年的处境，谢瑶光多少都是清楚的。自请离京，永驻雁门无诏不得回京，为守心中情义甘愿自我放逐十二年。

    这十二年来他远离京城，别说是在三省六部中毫无人脉，只怕这京中不少人都视叶临宸为弃子。如果不是从如今的情形中推断，谁又能想到叶临宸才是坐收渔利的人呢？

    与太子和寿王不同的是，同样身为皇子的叶临宸没有显赫母族的支持，能有如今的地位全是靠军功挣来的。更何况因着当年之事陛下对这个儿子的疏远，陆令山一直都是看在眼中。皇帝如今扶持叶临宸，只怕也是不想看着让寿王就此一家独大。

    “比起太子和寿王，定王他才是最应该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不是么？”谢瑶光扬唇冁然而笑。

    太子并不适合这个皇位，因着幼时丧母他虽然是嫡长子但是并不得帝王待见。而且在容氏的教养下导致了太子性子里狠辣和自卑，即无父母爱护，就连外祖陆家也是一直冷眼旁观。

    以太子心性倘若一旦登基，只怕头一个就会对付陆家用来立威。更何况太子没有为君者的手段有的只是猜忌罢了，在他背后甚至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苏家。

    至于寿王虽然有徐后帮衬皇帝器重，亦有为君者手段但是行事太过狠厉，实非百姓之福。

    看了谢瑶光好一会，陆令山口吻复杂，“你倒是算计的一清二楚。从你入京开始只怕一切都在你掌握中吧？”

    “老太师说笑了，我又不是神仙岂能事事策算无疑。只是我永远比他们多了些心思而已。”对于陆令山隐含讥讽的话，谢瑶光并不恼扬唇浅笑，眼中亦是斟满笑意。

    “事到如今我只我问你一句，毁堤一事是否是你献计寿王用以谋害太子的。”陆令山眸露厉色扫了眼谢瑶光沉声道：“还有那无故失踪的称心是否在你手里。”

    捧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啜饮一口后谢瑶光缓慢倾唇道：“老太师，这是两个问题。我虽然自认手段狠毒但是还没有到会以百姓生命为棋去陷害对手的地步。此事是当年张钦留下的罪孽，寿王获悉后用在了太子身上。至于称心，他对寿王存在威胁，放在陆家不安全，放我这才是最安全的。”

    闻言，陆令山面上露了些惋惜之色。虽然因着种种原因这些年他对这个外孙基本算得上不闻不问但是他终究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所出，如今被贬实在叫人惋惜。当初若是自己多看护太子一些，他也未必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之后又因为容氏与陆焕一事，致使陆家卷入党争。当时自己因着谢瑶光的话，又明白皇帝心思，最终选择了舍弃太子，以此来保住两方。才使寿王只剩下苏家可用，最后一步步落入陷阱之中。

    事已至此，除去悔恨外再无他法。但是只要寿王一日不到，他便不得安心。哪怕谢瑶光在斗到太子一事上出力颇多，在他看来仍旧是要拉寿王下来才能泄愤。

    “谢小姐，也不希望看着寿王坐大吧？我陆家虽然已经退出朝堂但是经营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绕来绕去，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陆令山此行最根本的目的上。说完这话的陆令山面上有一丝决然之意。

    “老太师，这话何意?您可是太子的外祖，凭什么会来帮定王登基。我以为你应当是当寿王面揭穿我的。”哂笑一声，谢瑶光目光冷厉地盯着陆令山语气也是那般冷，“您的话我实在不敢相信。”

    许是讲的口干，陆令山捧茶而饮后扬唇冷声道：“太子会有如今的下场，怨不得他人。就算没有你，他也不过是多当几年太子到最后未必能保住性命。老夫如今别无所求，只想拉寿王下马，这天下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你。”

    闻言，谢瑶光神色复杂地看了陆令山好一会仍旧没有开口。她在这个历经三朝的老太师面上看到了倦怠和悔恨，或是在悔恨当年送女入宫以致女儿病死亦或是在悔恨这些对于太子的疏远致使太子被养成这般性格，最终被皇帝厌弃。

    “既然老太师都这么开口了，我又如何不会让你得偿所愿呢？老太师放心，我与你立誓寿王永无登上那个位置的机会。”谢瑶光沉首莞尔一笑。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得到陆家的帮助。原以为在太子被废以后，陆家多少会对自己心生怨怼，没想到陆令山为了替太子报仇最终选择了和自己结盟来铲除寿王。

    得了这话以后，陆令山面上露了些许笑意沉声道：“你既然是秦琰的徒弟，秦琰往日为人如何老夫都是清楚的，自然也信得过你。这立誓就没有必要了，只盼你能早日达成心愿。”说罢笑意一顿，看着谢瑶光莞尔道：“秦琰眼光素来极佳，定王殿下会是个好皇帝。”

    话落耳际谢瑶光并不答话。对于陆令山误认为自己受了秦琰的嘱托，才特意来京城辅佐叶临宸参与夺嫡一事她并不想解释。毕竟与她而言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不要让人知道最好，更何况从一开始本来就是打算借着秦琰的名义来为自己铺路的。

    见谢瑶光许久不回话，陆令山倒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如今二人利益一致，自然不可能再生出什么嫌隙来。谢瑶光想要的朝中人脉，陆家都会竭尽所能提供，只求能够扳倒寿王。

    交谈至此，陆令山随即向谢瑶光辞行。就当他即将走出正厅的一瞬间。

    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谢瑶光目光闪烁沉声问道：“老太师，家师拖我向您问一句话。他想问你这么多年来可曾悔恨过当年的所作所为?”

    话落耳际，陆令山步伐一滞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瑶光，好半响不曾说话。最终敛眸喟叹一声，双唇嗫喏仍旧无言。

    “这些年就没有故人入梦么？”见陆令山许久不说话，谢瑶光闭目忍不住继续问道：“您当年究竟是为何……”

    “这么多年了，秦琰还是耿耿于此么？这也难怪那人待秦琰有如亲子，养育之恩又岂能轻易忘却。唉……至于当年一事，我与那人各自立场本就不同何来后悔之说?人当是各自存有欲望，他为天下力抗世家，我为家族舍弃情义，我们之间没有对错只有同道殊途。请你转告秦琰，老夫无言面对故人自然不求梦中相见。”说完这话陆令山，眼中的痛苦与自责难掩。

    听到想要的答案后，谢瑶光敛眸哂笑一声。当年一事果然如她所料，陆家的确参与进了覆灭谢家的计划里。以皇帝心思为起始点，在祁无因的牵头下联合其他世家，开展了一局覆灭顾家的棋局。

    在这场棋局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而且步步杀机。

    到这里谢瑶光总算明白了祖父当初为何会坦然面对家变，只怕祖父从一早就知道这些人联合在一起在顾家头上编织了一张巨网拢于其上，等到时机成熟后收网绞杀。

    今日所问并不是来自秦琰，而是谢瑶光假借秦琰的名义来求一个关于内心困惑的解释。得到的答案是她想象中的不尽相同。陆令山说的很对二人既然是立场不同又何来后悔之说，顾家为节而亡，陆家为名而存，互守心中欲望才至了如今的后果。

    人既非太上，孰能忘情舍欲。

    日渐偏斜，夕阳余晖透过窗户和廊柱间的空隙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层层叠叠的仿佛是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了一切，四周只闻风拂檐铃时落下的响声。

    当谢瑶光目光望向地面上那斑驳光影，在她眼中难得露了惧色和疑惑，然而却忍不住伸手去捕捉眼前跳跃地光线。好半响才敛眸收回了飘忽的思绪，没想到一转眼自己入京居然都快将近一年。

    这一年来她实在做了太多事情，同样也算计了太多人在里面。若说后悔，她是不悔的。毕竟自始至终她的所图所谋都是为了心中夙愿，更是为了替那些无辜的人平冤昭雪。

    拢袖起身往内院走去，就算如今获得了陆家在暗里支持但是仍旧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寿王也是条毒蛇啊……被他盯上的人焉有好下场。

    思及此处下一个抬头望向天边落日，她眼中厉色尽显，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呢，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