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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扬清笑道:“那不是写眉嘛,她非说她画不好眉是因为我的东西不好,我现在给她找来了上好的螺子黛,我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写眉?”沈放一脸的疑问,他没有听过灵山派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
沈扬清反应过来:“哦,你出去了,你不知道,就我救回来那姑娘嘛,她不想用她从前卖艺的名字了,我不是给了她姓沈嘛,就顺便也给她取了个名,叫写眉,沈写眉。”
“沈写眉……”沈放又重复了一遍。
描你眉目入画,摹你轮廓入心……沈放一粗犷汉子本也想不出那么诗意的名字,可当沈扬清嘴角噙笑念出来时,他竟也能真切地意会七分……
城西千秋巷的大宅内,门突然被人打开,花照影回身的间隙,手上已经做好了出招的准备。
进来了两人,其中一人是吴范,另外一人虽是雪鬓霜鬟,却也精神抖擞,花照影一脸疑惑地望向沈天行,沈天行介绍道:“这原是我灵山派四大长老之首,沈霄。”
沈霄恭敬道:“见过沈掌门。”
花照影望向吴范,吴范点了点头,花照影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看样子这些年虽然是沈扬清在做掌门,但是沈天行必然是通过沈霄幕后操纵,运筹帷幄了。
屋里光线有些暗,花照影剪烛时,烛火晃得人脸忽明忽暗,影子投射到墙壁上变得分外巨大,于是整个房间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放下剪刀,看了眼门口,道:“我觉着怕是不用等池五爷了,他要守灵,况且这种非常时候,他安分点也不会有错,现在聚义山庄人人自危,也未必就查不到池五爷头上。”
“嗯。”吴范附和着点了点头。
沈天行身披大氅,盘腿而坐,他依旧在运气,眼都没睁道:“吴范你怎么会和霄老一起过来?”
沈霄道:“是我在淮水一带碰到他,也顺便先和他通了个气。”
沈天行点了点头道:“是我疏忽了,吴范与灵山派新生代的弟子关系近亲,我应该早让你们共同合谋,一起施压扬清,那说不定上次夜行门就灭了。”
“吴范,你们那边怎么样?”沈天行转口问道。
“我已经撺掇杨玄展下手了,杨玄展下手也不轻,只是,夜行门遭此重创,比缩头乌龟都还谨慎三分,杨玄展下的那些命令,不管多过分,夜行门都照单全收,实在找不到借口去铲除他们,再说了,你儿子自诩名门正派,这种反复无常的事,他岂会做?”吴范搓了搓手,边说边抬眼细察沈天行的脸色。
沈天行依旧没睁眼,只是叹了口气:“怪我了,从前江湖大义说多了,我把扬清教得太规矩了!”
“真要灭夜行门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薛摩这边着实有些可惜!”吴范本是想劝慰沈天行的,奈何话锋一转竟又说偏了。
花照影嘴角一翘,心笑: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沈天行一脸的怒意,忿忿道:“老夫差一点就抓到薛摩了!池沧海那老匹夫当真死不足惜!”
见花照影笑得更得意了,吴范便白了她一大眼:这些事总要拿出来商量的嘛!
正事要紧,花照影收了笑,接过话头:“此一番可真就有点打草惊蛇了,再想抓他,怕也难了。”
“嗤,老夫要那小子作甚!”沈天行猝然睁眼,道:“吴范,让你在陇右的人抓紧查,不出意外的话,怕是能查到屈侯琰老巢了!”
吴范直点头:“好,我也收到信息说是有些眉目了。”
“有劳了,你们去歇息吧。”沈天行说完,吴范却杵在原地没有动,花照影一脸狐疑地看向他,只见吴范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老怪,那个……额……金丝环锁网我得还给林笑了。”
沈天行闻言冷哼了一声,一甩手金丝环锁网便直朝吴范飞来,吴范一接住才发现一起丢来的还有个册子,打开一看霎时喜上眉梢。
“照着上面做,三舵中任收两舵,你就可以向林笑逼宫了。”吴范听罢,笑眼盈盈地连声道谢。
沈霄道:“掌门,我此次来,是有事要和你商议的,我怕飞鸽传书说不清楚,所以我亲自来了。”
沈天行点点头:“你说。”
沈霄道:“少掌门身边出现了个女人,他这个年纪倒也不奇怪,但是据我观察下来,这个女人有些奇怪。”
“什么来路?”沈天行挑眉问道。
“是一个卖艺戏班子的,路上被人欺负,正巧给少掌门撞见了,少掌门救了之后,就非要把那个女子买了下来……”
沈霄说完后,花照影抚掌大笑起来:“这是英雄救美呐,少掌门可还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未过门的妻子呢,当真艳福不浅呐!”
沈天行挑了眉:“扬清很喜欢她?”
沈霄微一沉吟,道:“我也没亲眼见过,听侍奉扬清的人说,好像……是挺喜欢的。”
沈天行起身来回踱步,蹙眉道:“有什么奇怪之处?”
沈霄为难了起来:“具体来说,行止并无可疑,但我觉得她不像个江湖卖艺的,倒像个真正的江湖中人!”
“找机会杀了!”沈天行冷面下令,话语干脆简洁,沈霄闻言颔首。
花照影打了个冷噤,没有任何行为可疑之处,只因为沈扬清喜欢,和沈扬清亲近,这就要杀了?!
“被少掌门喜欢,还真是可怜呐……”花照影叹息着咂了咂嘴,一时间说不上是那个女子惨,还是沈扬清更惨!
沈天行挑眉不屑道:“能让我儿喜欢,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花照影看了眼沈家的人,垂了眸,没有再说话。
“这寒魄室真是冷得见鬼!”魅心里这样想着,倒也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见着了比这寒魄室还要森冷的光景。
屈侯琰在寒魄床前快速地走来走去,湛湛寒气萦绕在他周围,魅掀眼瞟了一瞬,竟一时分不出这寒意是寒魄床,还是眼前人散发的……
“沈!天!行!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屈侯琰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笺,魅没有抬眼看,却愈发听得那咬牙切齿声十分真切,放佛那磨牙的咯吱声就在耳边……
‘噢,我真是被冻得不轻,都出现幻听了。’魅心想。
“金丝环锁网!金丝环锁网!你竟敢用金丝环锁网抓他!”屈侯琰依旧在走来走去,他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老匹夫!是你逼我的!既然你那么想见本座,本座定不会叫你大失所望的!”
‘城主一定是气坏了,忘了我的存在了,我会冻死在这里么?’魅心头叫苦不迭。
“魅,通知所有人,包括两位长老,让大家准备一下,我们……要进中原了。”屈侯琰突然站定,吩咐道。
“现在吗?”魅乍然反应过来,忙道:“可,可灵山派那边还不算完全成熟。”
屈侯琰摇了摇头:“等不了了,沈天行迟早查过来,他能查到鬼骨的身世,那么,距离查到这儿也就不远了。”
“属下遵命!”魅恭敬地回复完,出了寒魄室,冰火两重天的温差让他忍不住颤了两颤。
门再次被人打开,屈侯琰走了出来,他一袭飘逸轻裳,雪衣墨发,肤白眸黑,任谁看了都觉得温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东边日出的方向,唇角微扬。
“呵——”屈侯琰笑了,可嘴唇嚅动间却是叫人不寒而栗:“沈天行,待我东归过玉门之时,便是你江湖成血海之日!”
‘唰唰唰唰——’耍枪发出的破风声,真是这世间最好听的声音,欧阳以烈有片刻失神,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银枪挑日头,金甲破黄沙的那些日子,玉门的月,阳关的雪纷至沓来……
“不耍了!”白容想把银枪往地上一丢,一脸怒气地坐到一边。
欧阳以烈把枪捡起来放置好,坐到白容想身边:“怎么了,宫主心情不好?”
白容想看着落兵台上形形色色的武器,嘴一撇:“我不喜欢长枪”
欧阳以烈笑了:“宫主不喜欢,我们换一个练便是。”
“可是扬清喜欢,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沉迷起长枪来了?”欧阳以烈听得出她语气里的疑惑,还有那一点一点即将要丧失殆尽的耐心。
欧阳以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
白容想微微斜了点身子,双手向后反撑地面,仰面望着天空:“有传言说他以重金网罗了很多当世名枪。”
“噢……”欧阳以烈心上一沉:“那传言还说了什么?”
白容想蹙了眉,她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欧阳以烈:“没有了啊,还有什么吗?”
“呃……没,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欧阳以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坦然:“沈掌门……有给你回信了吗?”
白容想摇了摇头,随即又解释道:“也许他忙吧,毕竟一派之主,不怨他。”
看,你也是一派之主,你就有空写信。欧阳以烈挑了挑眉,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白容想看向身边人,他正搓着手,手掌上一水的茧子,这是长年勤奋习武的结果,想到他在雁回宫的处境,便问:“白叔从岭南回来后,是不是又开始处处为难你了?”
欧阳以烈尴尬笑笑:“倒也没有。”
白容想叹了口气:“他为雁回宫操劳心力半生,难免对新人有抵触情绪,他到现在都还看薛摩不顺眼呢,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欧阳以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听宫主的便是。”
本以为他定会细数白正光种种不是,却不料……这种大汉乖巧起来,让白容想有些失笑,她继续道:“冯克不在,我看你也挺寂寞的,薛摩要来雁回宫小住,虽说你曾对他出言不逊,不过,他这个人精于谋略,心胸甚广,我总觉着你俩有颇多相似之处,与他也许还是能谈上几句的。”
欧阳以烈继续点头:“好,等他来了我便去拜访他。”
白容想终于是笑出来:“呵,你越来越不似我刚见你时那般刚烈了。”
欧阳以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人总是会变的嘛……”
白容想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嗯,也挺好,那你练,我就先去处理派中事务了。”
白容想说罢便离开了,欧阳以烈静静地看着那抹浅绿的身影,直到她已经走远至消失,他都没有收回目光。
一封信递到沈放眼前,他抬眼一看,沈扬清一脸谄媚笑意:“劳烦师兄替我跑一趟,把这封信交给白容想可好?其他人去我实在不放心。”
“这信?”沈放一脸征询地看着眼前人,若不是信中内容重要又机密,让他送,那就有些大材小用了,他是肯定要问上一问的。
哪不知沈扬清直接来了句:“这个你就别问了嘛……”
沈放眉毛挑得老高,把信往沈扬清怀里一塞:“你不说那我就不送了,你另请高明吧。”
沈扬清一听急得连拦带哄地堵住了沈放的去路:“诶诶——师兄,你别这样……”
“那你说不说?”沈放斜睨着他,虽说那人是掌门吧,但师兄还是有师兄的威严的。
“好好好,我说就是了。”沈扬清顿了顿,模样认真:“我想……将婚期延后。”
沈放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扬清,在确定他没有任何打趣的意思后,他有些不解:“为什么?!”
想到那日侍女的对话,沈放皱着脸试探:“因为沈姑娘?”
沈扬清在沉默了半晌后,苦笑着来了一句:“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你来当这掌门人。”
沈放有些不解:“说得什么话嘛,我们师兄弟,谁当掌门不都是为的灵山派嘛?”
“是啊,这么多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灵山派。”沈扬清笑得坦然:“可是师兄,我想为自己活一遭了。”
沈放怔愣在原地,他一时有些没有适应过来,没有适应过来这样洒脱、坦荡、敢说敢做的沈扬清!沈放有种预感,事情,似乎朝着一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奔涌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