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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最后一颗星辰终于悄无声息地褪去了它的光芒,天光破云,晨曦渐染,今日注定与别不同。
昨天参加灵山派婚宴的江湖人,有的留下了,有的早早离开,在这种局面下,不论站队,或是明哲保身,都只是种选择,与品性无由,与忠义无关。
因为考虑着池笑鱼的身体,昨夜聚义山庄的人并没有着急下山,等今天一早华浓去池笑鱼房间的时候,才惊骇地发现:池笑鱼又不见了……
这个倒也不能怪池笑鱼,她睡不着,便想着起来到花园走走,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绕晕了,人生地不熟的嘛,还不许人迷个路了?
绕来绕去,池笑鱼刚要抱怨这灵山派怎么跟个迷宫似的,哪哪都长一样,突然就看到两个侍女拐了出来,池笑鱼一笑,跟了上去刚准备问话,便被她们的谈话内容给吸引了。
“我跟你说这沈掌门也忒狠心了,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怎么说?”
“我今早给姑娘换衣服的时候……”
“该叫夫人啦!”
“好好好,我今早给夫人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见她的锁骨上被沈掌门咬了一大个牙印!肯定好疼的!”
“啊……沈掌门咬她了啊,那肯定流血了吧,你有给夫人上药了么?”
“呃……”这侍女反应过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那牙印上不仅没有血迹,甚至都没有淤青破皮,噢……看来是以前就有的,不是沈掌门咬的呀……”
“你们等等!”池笑鱼乍然出声,那两小侍女吓得耸了一耸,回身刚想抱怨便见着是池笑鱼,两人不好发作,互看了一眼,恭敬道:“见过池家小姐。”
池笑鱼一脸紧张地指着自己锁骨的地方问道:“那个牙印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其中一个侍女点了点头,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你……你们夫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池笑鱼紧张地都快要咬到自己舌头了,她强迫自己镇定,她告诉自己:只是巧合,一定只是巧合,这不可能的!
那两个侍女起了疑心,一脸狐疑地望着池笑鱼。
池笑鱼一把拽下自己身上的玉佩,塞给她们,尽量把话说得可靠:“或者你们跟我描述一下,她有什么特点好了,你们放心,我不做什么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我从前的一个朋友。”
“那只能跟你说一点点噢。”侍女眨着眼睛,显得机灵又谨慎:“夫人面容清丽,为人亲和,呃……对了,她随时都戴着手套的……”
“她人在哪?!”池笑鱼脸色铁青,她摇着侍女的肩面容激动:“她在哪?!”
那侍女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地,愣愣抬手指了指她们来的方向,池笑鱼拔腿狂奔,只留下两人不知所以地怔在原地。
“不会的……不会的……搞错了……肯定是我搞错了……”池笑鱼似癫狂之人般嘟嘟囔囔,她一路跑进了一个偌大的花园,然后,戛然而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身影,她一袭水粉长裙,青丝瀑悬,似一潭油绿的荷塘中立了一枝荷花,亭亭绽放。
池笑鱼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缓缓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
蓦然回首,四目相望……
池笑鱼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她惊骇地睁着双眼:“原来……真的是你……”
沈写眉虽也诧异,但倒也算镇定,她轻声吩咐身边的人:“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和池家小姐单独呆一会。”
待人走后,她弯下身,伸手搀她,莞尔道:“笑鱼。”
池笑鱼呆呆地由着她扶起来,这是池笑鱼第一次见到秦飒穿女装,却如何料到,见时,她竟已作新人妇?!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池笑鱼根本无法从这种惊惧的情绪中抽离,她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她甚至开始幻想秦飒告诉她,她认错人了……
秦飒也不知道要该如何抚慰,便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笑鱼,这样的事,总要有人做的。”
“什么事?!”池笑鱼喃喃:“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秦飒没有回答她,池笑鱼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紧紧抓着秦飒,面容惶惶:“薛大哥知道吗?啊?薛大哥知道吗?!”
提到薛摩,秦飒双眼骤然蒙尘,池笑鱼的心似是沉到湖底般冰凉:“薛大哥不知道……薛大哥肯定不知道……”
“天啊!”池笑鱼乍然想起昨天晚上薛摩还出现在婚宴上的场景,如若他知道,他面前的新娘就是……
池笑鱼两行清泪,潸潸而下。
远远看见沈扬清的侍者走来,秦飒凝了凝神,道:“笑鱼,这里不安全,你带着聚义山庄的人速速下山,还有……不要告诉薛摩,一个字都不要说,听见没有?!”
池笑鱼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了,只是她看着秦飒的眼睛,却还是哭得稀里哗啦地点了点头。
“夫人,沈掌门请你去一趟偏殿。”侍者恭敬道。
秦飒点了点头,她看了看池笑鱼哭花的脸,微笑着抬手替她把泪拭干:“笑鱼,不哭了。”
两人最后相视了一眼,秦飒一垂眸,便起步离开了,没有再回头,只留下池笑鱼似是置身梦境一般,迷迷惘惘。
沈写眉进了偏殿,便见沈扬清和沈放两人在议事,她轻声唤道:“夫君。”
沈扬清见到她,眉眼温和:“吃过东西没有?”
沈写眉点了点头,模样乖巧,沈扬清想到接下来未知的时局,便心有不忍,他一脸怜惜地抚了抚她一头青丝,转而看着沈放道:“师兄,那我就将写眉交予你了,请你务必替我保她安全!”
沈放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带她走远一些,我定会保她安全的。”
“我不走!”沈写眉几近是脱口而出。
事到如今,大功告成,她确实应该顺水推舟,功成身退的,原定计划也确实是如此的,哪怕沈扬清不放她走,她亦是要设计离开的。
然,世事无常,瞬息万变,而这个万变终究还是因人而起,真当人处于局中时,原定计划便也只能称作原定计划了。
灵山派如今深陷险境,皆是因她而起,人非草木,沈扬清冒天下之大不韪亦万般呵护于她,在这个时候她不能撇下沈扬清独自离开,无关乎情,无关乎理,只不过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已。
沈写眉面容泠然:“你在哪我便在哪,我不走!”
沈放见状,识趣地出了门,他轻轻将门拉上,守在门口。
沈扬清叹了口气,他紧紧拥住眼前人,在她耳边呢喃:“你想我死么?”
“不想!”沈写眉说得斩钉截铁。
“那便听话,和我师兄先离开。”沈扬清循循然劝道:“你在这,我担忧你安危,我势必分心!你放心,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容想也不过是要出一口气,我让让她便也是了,我了解她,难不成还真要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么?”
“真的么?”沈写眉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她已然分不清他的话是真还是只不过作宽慰她讲。
“夫君的话,自然当真。”沈扬清抱臂笑着打趣道:“你要不走,那我也是把你敲晕了直接带走,横竖都是走,你自己选吧。”
沈写眉终是妥协了:“那听夫君的便是。”
沈放抱着剑,斜倚着廊柱,他抬眼望天,天空被云层划得四分五裂,他知道此一役沈扬清定然会先站出来的,而他希望,当沈扬清站出来的时候,便是他沈天行出现的时候……
正午已至,东灵山下,两军对垒。
薛摩狠狠地叹了口气,他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了,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兴奋,没有激动,只有一切终将完结的心如死灰……
白容想骑着骏马,立于阵前,她手握落霜剑,端坐得笔直,薛摩看了眼,转而叮嘱秦英:“盯着点白容想,务必保护好她。”
到这一刻,他于她,满是歉疚,无从言说。
沈扬清驱马上前,语出慷慨:“白容想,此次争端,说到底是你我私事,你的门人和我派弟子皆实属无辜,又何必把战局扩大,牵连无数?”
“呵——”白容想冷笑了一声:“那你会乖乖把命给我么?”
“自是不会。”
“那还废话!”
白容想一蹬马鞍,高高飞起,落霜,已出鞘。
群鸟哗然出林,高高飞起,沈放和沈写眉听到声响,皆双双勒停了马,遥遥望去。
沈放道:“姑娘,别看了,我们继续走吧,这里也还不安全。”
“你知道我是……”听沈放喊她的称谓,沈写眉便知他定然已是知道些什么的。
沈放也无所谓再隐瞒:“你们要找沈天行,我亦然。”
沈写眉突然明白过来,为何沈放在她的事情上从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了。
“不过,我师弟对你动了真情,这点不假。”沈放望了望前路:“我们继续走吧。”
沈写眉点了点头,眼神一瞥,却恰巧落在了沈放的腰间,她问:“那是什么?”
沈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噢……这是我师弟托我转交给你的信,说是到了目的地再让你看。”
“能现在让我看么?”沈写眉一脸乞求:“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沈放虽说是一糙汉,可真对上女人时,他还真是身处下风,信最后还是递给了沈写眉。
沈写眉展信一阅,她拈着信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写眉,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生死未卜,相信我,我定求生,毕竟我曾许诺于你,定要霜雪白头,只是生死终有命,若我死了,唯有一愿,写眉,我希望你自由。
你知道吗?你从来都不是他们口中蛊惑人心的红颜祸水,你是我梦里提笔写下的清淡的画,那你想知道我的午夜梦回是什么吗?是你妆成,邀我帮你画眉,可我总画不好,你一生气,我便醒了,那你的午夜梦回是什么呢?
写眉,那梦里有我吗?
写眉,我羡慕那个让你心甘情愿双手触碰虫蛊的人,或许,那才是你所说的缘分吗?
写眉,说来你也许不相信,这是我第一次提笔写情书,会让你见笑吗?
写眉,沈写眉,我的妻,我倾了我的江湖,能得见你真容吗?
泪水终是滴滴答答落在了信笺上,沈放见状一脸紧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原来知道我是细作,那他为何还执意娶我……”沈写眉合上信笺,一脸决然地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心里清楚她已然没有办法再往前路走半分了。
是债,便要还的。
沈写眉望着沈放笑了笑:“他信上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总要亲自回答的。”说罢,沈写眉便调转了马头。
沈放连忙拦住她道:“你不能回去,你不能让我失信于我师弟!”
“如若我不知道,也许我还能像完成使命一样安然回去,可是,我知道了,你让我还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地苟且于世?”沈写眉一脸坦然:“我总该于他,有个交代的。”
“还有你,逍遥剑。”沈写眉顿了顿:“你也不该出现于此,你应该去见沈天行,你应该去为你的父亲讨回公道。”
沈放默然,他心知肚明是劝不下来了,便道:“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山下么?”
沈写眉远眺了一眼,薛摩在那里,秦英在那里,她若去了,只是徒生枝节而已。
“我不能过去,我先回灵山派吧。”
沈放点了点头:“也好,山上总归要比山下安全一些,如若情况有变,你务必保护好你自己,你应该清楚,无论如何,扬清希望你好好活着。”
“好,你且放心去。”沈写眉说完,沈放调转马头望着山下那一片郁郁葱葱,眼神一凛,策马而去。
沈写眉一进灵山派便发现大殿前的演武场上空无一人。
“难道都去支援山下了?”她一脸疑惑,不禁问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