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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与愿违,第二日一早,池笑鱼便开始高烧不退,这本不是什么大病,可是尹榭用药后,却依旧不见好转,她睡得十分沉,仿佛要睡到天荒地老,都不愿再醒来。
顾子赫急得不行,尹榭也知道此乃心病,便也只能安慰道:“大家放心,池庄主并无性命之忧,我会用药悉心调理一番的,此间便让她好好睡一觉也是好的。”
聚义山庄的人见尹榭这般说,也没有办法,于是回扬州的事情便被耽搁下来。
而另一头,薛摩这边倒是渐渐精神起来,屈侯琰别提有多开怀了,用餐时,一直给薛摩夹菜,夹得碗都似座小山似的,还不停手,薛摩见状,忙躲了碗道:“我没病死,倒是要被你给撑死了!”
屈侯琰不乐意了:“你大病初愈,当然得好好养身体了,不多吃些,怎么养啊?!”
“够了够了,就吃这些足够了。”见薛摩缴械投降了,屈侯琰也让了一步道:“好嘛,那这些可一定得吃完,碗里不能剩饭。”
“知道了,知道了。”薛摩端着手里的小山,一脸苦相,自小屈侯琰就非要和他一起吃饭,而且捡到碗里的必须吃光,不能有剩余,打小如此,从前薛摩没多想,今天倒是多嘴问了一句:“这是娘教的,还是爹教的啊?”
“啊?”屈侯琰一脸疑惑。
薛摩瘪着嘴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屈侯琰憋笑道:“爹教的。”
如果说母亲在薛摩心里还有些个记忆,那么父亲在薛摩心里便连个影子都十分模糊了,薛摩轻声道:“能和我讲一讲他么?”
屈侯琰愣了一瞬,随即放下碗筷,端正了姿势道:“他很严苛,别的就不提了,就比如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他说吃饭的时候就要专专心心的吃饭,他说美味值得这世上最专注的专心。”
薛摩听到这里,咬着筷子,扬眉疑惑道:“我爹是不是挨过饿啊?”
屈侯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他望向薛摩的目光,极尽温润:“大概是吧,我刚开始也不能理解,后来我们逃命到西域的时候,途中问路,有人使坏,故意指错方向,我们走进沙漠迷了路,我又渴又饿,当时还以为就要死在那了,可能是机缘巧合吧,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竟然走出来了,从那时起,我就也理解起阿爹来了。”
薛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扒了两口饭,他忽而问道:“李蔻青呢?我怎么感觉自我开始逼蛊时,就没有见到她了呢?”
屈侯琰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也被问住了,他满心满眼都是薛摩能不能活下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是不是少了个人,被薛摩这么一提,屈侯琰发现好像确实是如此,按道理李蔻青这般在意薛摩,生死之际竟然不知所踪,倒显得有些过于蹊跷了。
“这样,我派人去查查。”
“不用不用,她不在,我乐得清静。”
薛摩虽然大病初愈,但胃口倒也不错,那碗小山很快便见了底,魑在门外勾头望了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进屋道:“二城主……”
“嗯?”
薛摩抬起眸来看着魑,魑望了一眼屈侯琰,见他心情甚佳,才道:“顾公子让我来请你过去看一看池庄主。”
薛摩眸光一动:“怎么了?”
“说是生病了,高烧不退。”
“尹榭在那边吗?”
魑点点头:“嗯,尹老和青竹苑的医师都在。”
“那便行了,我又不是大夫,去了能有什么用,你就这样回子赫便行了。”
魑见薛摩神色如常,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出了屋子,屈侯琰坐在一旁,看在眼里,也是有些意外的,最后只是低头浅笑,他的弟弟也忒记仇了!
晚上,屈侯琰练功回来见薛摩还在案几前看书,便凑上前看了一看,还是兵书,屈侯琰不解道:“这个你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了,有什么可看的?”
薛摩笑了笑:“兵家无出其右,久读常新不厌。”
屈侯琰见案几上还摆着羌笛,知他所想,遂道:“你身体还未康复,应当多加休息的。”
说着屈侯琰便想将薛摩给搀起来,哪不知薛摩一用力,倒把他给拉了坐下来,屈侯琰疑惑地去望薛摩,薛摩从砚台底下,抽出封信,在桌上展了开来。
“是陆师兄的信,依陆师兄所言他应是还来过几封,只可惜陇右和中原时断时续,想来那几封应是未能送到。”屈侯琰定睛一看果真是陆以烈的字迹,上面平平淡淡皆是日常之语,可他竟也觉着耳边顿起兵戈之声,他尚且如此,那么薛摩……
屈侯琰撇头去望他,薛摩面色从容:“自打我幼时到陇右,安西便是连年征战,后来陆师兄结识了安西都护府的几位将军,经历了几番生死之战,他甚至都放弃了回中原复仇的想法,那时我尚年少,并不能理解陆师兄这般做法背后的含义……”
“可是,这次病重时,我以为我会梦见秦飒,会梦见爹娘,会梦见昆仑山,可是,却是偏偏都没有梦见。”
薛摩顿了顿,忽地他声音愈发温柔了起来:“陇上吹笛,老将驻马,望断关山,不见烽烟,我最多梦见的都是这些,想着就要死于榻上了,那时候在梦中都觉得有几分遗憾,饶是明白了老将军曾经所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这世间只有两样东西是永远滚烫的,一样是胸膛里的那颗心,一样是脚底下的那寸地,有其二者,便足以沸腾我一生。”
屈侯琰霎时明白过来薛摩的意思,他黯淡了神色:“陇右非你故乡。”
“中原亦非我故乡。”薛摩这话,说得分外温柔,却亦分外坚决,屈侯琰望向他的眼眸,里头并无纠结之色,通透明净如朗月照千里。
屈侯琰拍了拍薛摩的肩头,道:“弟弟,这事以后再谈,你真的应该休息了。”
薛摩也明白,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没有再坚持,只是望着屈侯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