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皇甫嵩终于到达了广宗。
在他领军进入汉军军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董卓抓了起来。
“奉天子诏,董卓贪功冒进,致使汉军大败,损兵折将。即日起解除一切职务,押回京师治罪。北线战事由左中郎将皇甫嵩主持。”
董卓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皇甫嵩,自己是请他来支援的,怎么变成取代自己了,还要把自己押回洛阳治罪!
“皇甫义真,我写信叫你来支援我,你竟然夺我兵权!这是矫诏,我定要向天子弹劾你!”
皇甫嵩摇了摇头:“董仲颖,你自己犯了多大的罪难道不清楚吗?是不是矫诏,在回京的路上自己慢慢想吧。”
他大手一挥,对着押送队伍说道:“即刻押往洛阳,不得有误。”
“诺。”
董卓在囚车中仍旧不停地大喊:“皇甫义真,定是你这个狗贼向天子告密。你给我记住,来日我定要你付出代价!皇甫义真!狗贼!”
“你先过了天子那关,活下来再说吧,”皇甫嵩喃喃道。
他来到了张皓身边,问道:“你便是朝廷新封的仓亭侯、度辽将军、平州刺史张皓张明德?”
张皓拜道:“末将张皓拜见左中郎将。现在末将还算不上真正的平州刺史、度辽将军,得平息叛乱之后,去地方上任了才算。”
话说皇甫嵩现在应该是都乡侯,食邑两千户,自己这个小小的仓亭侯才两百户,只有他的十分之一。他每年光收税就能收几十万钱,张皓想想就羡慕。
“如今想你这样有才能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算上你,我也才见过两个,另一个叫曹孟德,现在正跟着右中郎将在荆州。等平叛结束,你应该会在洛阳见到他。”
曹操!张皓一听这名字,立刻兴奋了起来。皇甫嵩竟然拿自己跟他比,这多不好意思啊。
他心里有些飘飘然了,人家曹操现在虽然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美男子,但是架不住他日后声名显赫,威震华夏呀。自己真的这么优秀吗?
“将军过奖了,末将愧不敢当,”
皇甫嵩听着张皓这么说,但是看见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明了。这哪是愧不敢当的样子,很明显是当之无愧的模样。
不过人家毕竟才二十四岁,年少成名,有些轻狂不羁是正常的。
于是他话锋一转:“当然了,说是这么说,你是不是真的有领兵的才能,我还得考考你。”
张皓端正态度,恭敬地说道:“还请将军赐教。”
皇甫嵩问道:“本将领兵从颍川到巨鹿,连战连胜,不久前刚刚在东郡大胜黄巾卜己所部。如今合并了原先北线汉军的人马,兵力大增,已有七万之众。你说说看,本将现在是攻是守?”
“末将以为,我军当退避三舍,以守为上。”
“为何?要知道我军如今连胜,气势如虹、锐不可当啊。”
张皓笑了笑,老家伙明知故问。
“自出战以来,到如今已有半年之久,从南至北,转战千里。将军虽说战无不胜,将士们士气正盛,但也早已疲惫不堪了。而北线将士新败不久,士气低迷,加上三个月内连换了三任主帅,心中困惑。
再观城中贼军,贼首张角刚刚毙命,全军上下同仇敌忾,加上城池坚固,一时难以取胜。所以末将认为将军应该先整军休息,静观其变。磨刀不误砍柴工。”
皇甫嵩听张皓说完,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笑着说道:“我很欣赏你,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张皓一惊,连忙问道:“哪里?”
“三舍九十里太远了,退一舍即可。”
……
董卓被押送到京城之后,直接关进了廷尉大牢。在牢里,关在他对面的正好是同样被解职的卢植。
两任北线主帅,一个遭小人诬陷被抓,一个损兵折将被抓,;落到了相同的境地
卢植因为群臣替他求情,死刑改为了无期。但是这董卓没人求情现在还是死罪,只不过灵帝还没有批示何时论死。
“将军看我短短一个月,便从前线到此于将军为伴,是否在将军意料之中呢?”董卓看着卢植说道。
卢植缓缓开口:“我是戴罪之人,无一官半职,你就不要喊我将军了。”
“那子干兄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原本跪坐着的卢植,躺了下来:“从你到军中的那一日,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可你还是北上了,致使我军所有的准备功亏一篑,战败也是应有之理。其他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卢植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董卓暴怒,站起身来大吼道:“你这是在看我笑话吗,啊?”
可惜卢植已经不再理会他了。
他重新坐下,心中不停地吼道:我绝对不能死,我一定要让这些得罪我的人付出代价!
这时一个狱卒走了过来,直接抽了董卓一鞭子:“大爷我正睡得好好的,你这混蛋鬼叫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董卓心中愤恨,难怪曾经权倾朝野的周勃会发出“吾今日始知狱卒之贵”的感叹,果然这种底层的小吏在有时候比三公九卿还厉害。
董卓脸上赔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金块:“是在下不懂事,还请大人原谅。”
狱卒两眼放光,立马收起金块:“不错不错,本来还想再抽你几鞭的,看你如此诚恳认错的份儿上,我就不打你了。”
“是是是。”接着董卓又拿出了一个小金块,“麻烦大人替我走一趟张常侍的府邸,就说罪臣董仲颖有要事与常侍大人相商。”
卢植立马坐起身来大喊道:“不准去!”随后他身上挨了一鞭子。
“多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听着卢植痛呼吸气的声音,董卓笑出了声来。
“麻烦大人了,事后还有重谢。”
等到第二天廷议的时候,董卓被判处了死罪。但是在张让的劝说下,灵帝改了主意,允许董卓以三千金赎死,与卢植一样改为无期。
于是董卓的弟弟董旻变卖将产,凑出三千金交给了少府,为董卓赎罪。
……
眼下过去了大半个月,进入了十月份。
退出到三十里外的官兵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张梁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新来的官兵主帅并不急着与自己交战,要与自己拼消耗吗?
若真是这样,那他可就打错算盘了。
河北冀州乃是膏腴之地,光武帝因占河北而有天下。这里的世家大族多如牛毛,光是从他们那里抢来的粮食已经够城中黄巾吃一年的了,看谁耗得过谁。
只是张梁没有发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空档,他手下的士卒开始变得有些散漫起来。
他们想着官兵既然已经退走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这么紧张了。对于城外的警备与城中的守备变得不再上心。
以至于当天晚上,一队汉军斥候悄悄摸到了城下,城上守卫都没有发觉。
斥候则将黄巾军毫无警惕、自由散漫的状态汇报给了皇甫嵩。
皇甫嵩对着张皓说道:“看来今夜便是城中贼军灭亡之时,张将军可愿率本部兵马为先锋,夜袭广宗城?”
经过这大半个月来的休整,汉军恢复了往日的锐气。在皇甫嵩的引导下,求胜心切,对军功的渴望愈发强烈。
张皓抱拳拜道:“末将领命。”
等到四更天的时候,张皓率领着麾下的五千人,来到了广宗城下。见城头上果然守备松懈,张皓果断下令攻城。
“杀!”
还处在睡梦中的守卫,被突然爆发出来的喊杀声给惊醒,顿时大乱。
汉军快速登上城头,与守卫展开激战。而此刻精神有些恍惚的守卫自然不是汉军的对手。被杀得节节败退。
汉军很快占领了一面城墙,从内部打开了城门。
见城门处传来火光,张皓立刻率领骑兵冲锋,杀进城去。
抓了一个俘虏,问清楚张梁的住处,张皓便不管从别处不断涌来的黄巾军,率领骑兵直接冲向贼首张梁的府邸。
而此时张梁早已被城中的骚乱给惊醒了,他刚穿好衣服,便又有属下前来禀报。
“将军,有一支汉军骑兵正朝这边赶过来!”
张梁大惊:“什么!”
“将军城池守不住了,我们快撤吧,去下曲阳找地公将军!”
“快,从后门走!”
路过北面城门时,张梁命令属下在此阻挡官兵。可他们在张梁走后没多久,便逃得无影无踪了。
府邸的大门直接被撞开了,张皓带人走了进来,却发现府中空无一人,而后门大开。
张皓思索了一下,这种情况下人总是会逃往最安全的地方,而现在对张梁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北面张宝所在的下曲阳。
“所有人跟我往北追!”
很快张皓便带着人追上了张梁的队伍。
张梁惊恐不已,也不顾自己的手下了,策马扬鞭,加速逃去。
他抢来的这匹马是难得的匈奴马,比一般的战马还要有耐力和速度。一下子将所有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张皓拍了拍小白的头,说道:“老朋友,看你的了。”
小白心领神会,一下子冲刺加速,快如闪电,没多久便追上了张梁。
“狗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张梁回过头,只见一道白芒略过眼前,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匹马载着一具无头尸体向前奔去。
没多久尸体便掉了下来,而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只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
“大哥,小弟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