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部落自从建武二十五年,也就是公元49年南迁归降汉室之后,被安置在北方各郡边界的草场。
汉室每年赠送黄金、布帛等财物给乌桓各部,而乌桓也每年回赠奴隶、牲畜,一百多年来两者皆相安无事。
桓帝、灵帝继位之后,汉室已是日益衰落,而北边的乌桓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渐渐强大起来,但是却因为各部实力相差无几,部落大人(乌桓部落的首领叫做大人)谁也不服谁,相互攻伐。因此汉室、乌桓之间基本还是很和平。
而直到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上位之后,辽西乌桓实力迅速壮大,这样的平衡顿时被打破了。在朝廷不知情的状况下,他统一了乌桓各部,成为了乌桓单于,牧民称他为可汗。
去年黄巾起义时,丘力居想趁乱劫掠幽州,只可惜南下的各部都被挡在了长城外面,少部分渗透进去的部众还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全军覆没。
当时的丘力居便意识到时机不好,于是果断撤军了。而这一天,一个天赐的良机又摆到了他的面前。
象征着可汗地位的王帐中,丘力居与诸位乌桓部落大人正在聚会,而在他们的正中间站着一个与他们穿着打扮完全不一样的男子。束发戴冠,衣襟右衽,他显然是个汉人。
他的身前还摆着两个大箱子,“尊敬的可汗,我代表我家主公向您表示无比的敬意,这些是送给可汗的小礼物,还请可汗笑纳。”
说完,他打开了面前的两个箱子,一箱全是金饼,而另一项则是各种玉器珠宝。
周围的各个部落大人都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满眼放光的盯着眼前的财宝,眼里尽是贪婪之色。
唯有坐在上首的丘力居不为所动,仍在用手中的金刀切割着面前的烤羊腿。
他一口吃下被割下来的羊肉,带着数道刀疤的脸,随着咀嚼的动作,变得狰狞可怖。
丘力居没有去看财宝,而是盯着这个汉人使者,看得使者头皮发麻。
他咽下了被嚼烂的羊肉,用十分纯正的汉话问道:“你家主人是谁啊?”
汉朝作为如今东亚最强大富饶的国家,周边的民族国家都会被她所吸引,而去主动学习她的文化。
当然原因会有不同,有的是因为她的先进,想变得强大而学习,有的是为了贪婪她的财富而学习。丘力居显然是后者。
使者被丘力居的威视看得浑身冒冷汗,颤抖着说道:“我家主公是…是中山太守…张…张纯。”
丘力居仔细回想了一下:“哦~中山啊,我没记错的话,中山还在幽州的以南的地方,是在冀州与涿郡接壤。”
“呵…呵呵,可汗记得可…可真清楚啊。”使者还是惧怕不已。
“中原富庶,我早就心向往之,记住地方等以后去了就不会迷路了,哈哈哈~”
其他的部落大人也都大笑起来,只是他们大都是嘲笑使者的懦弱与胆怯的。
丘力居笑完又说道:“张纯不远千里派你过来,还送了这么多的珍宝,定是有事相求吧,你就说来听听,可汗我今天心情不错,没准就答应了。”
使者想到了这次前来的目的,又镇定起来笑着说道:“我家主公确实是有事托我给可汗带话,不过不是有求与可汗,而是与可汗共商大计。”
丘力居不耐烦地说道:“我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的,你赶紧说目的。”
使者脸上有些尴尬,心里骂道:这夷狄酋长果真不知礼仪,竟然如此蛮横。但是此刻自己身在夷狄帐中,却是不得不低头啊。
“如今汉室无道,天下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家决定顺天应民,举兵起事。但是势单力薄,起事不成,因此想要联盟可汗,率军南下,一同讨伐无道汉室。时间定在秋收之后,事后功成,还有重谢。”
丘力居想到:那就是三个月以后了,那时牛羊马儿膘肥体壮,确实可以南下。
使者说完笑着看向丘力居,他觉得这些夷狄贪婪蠢笨,看在这些财宝和事后酬谢的份儿上,一定会同意的。
丘力居听完站起身来,走到使者的面前,抬头看着他。而使者也是笑眯眯的低下头看着丘力居。
汉室强大富饶,男子普遍比周边那些民族的人要高出不少。就像现在对视着的两人,使者比丘力居高出了一个头。
看着看着,丘力居突然暴起,一拳打在使者的肚子上。使者两眼突出,嘴巴张开,却是喊不出声来,慢慢地倒在了地上,弓起身子,看上去像一只煮熟的虾。
丘力居低下头俯视着口吐白沫、涕泪横流的使者,淡淡地说道:“只有上天可以让本可汗仰视,而其他人只有跪在地上仰视本可汗。这次给你个教训,回去告诉张纯,联盟的事情本可汗同意了。事成之后除了酬谢,还得将长城内辽东的那块平原送给我当牧场,滚吧。”
使者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向丘力居告辞,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这时帐内又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原本辽东属国的乌桓部落大人——贪至王笑得直不起腰来:“可汗,汉人还是这般懦弱不堪,刚刚他那副恐惧的模样,逗得我早就想笑了,哈哈哈~”
另一位辽东乌桓部落的大人说道:“汉朝如同一个快要死去的老人,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强盛。一个衰弱的民族竟然还拥有着如此富饶的土地,真是暴殄天物。如此美丽富饶的土地,应该由更为强大的人来统治。”
丘力居大声笑道:“两位大人说得没错,上次我们南下没能成功,是因为没人与我们接应而失败。现在这个上天再次将机会送到我们的手中,中原的花花世界已经向我们敞开了怀抱。
三个月后各部南下,辽西各部越过长城,劫掠幽州各地,本可汗亲率辽东各部的人马去占领平州。到时候我们在涿县汇合,劫掠中原!这次我们要抢个够。”
“属下谨遵可汗之命!”
……
三个月之后,秋收完成,所有的百姓算是真正的安定了下来。整个平州最困难的时候就算过去了,等到明年一切都会进入正轨。
张皓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若不是这个时期的天下还处在小冰期,寒冷的冬季远比后世要长,张皓宁可多开辟一些农田,也不会建牧场,华夏毕竟是农耕民族。现在平州只能半农半牧,先这么运作着。
不过牧场的建设已经快建设完毕,缺少牲畜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光凭房县牧场里的牲畜还填不满新建的牧场。因此还是得去北边的边境上的互市买。
光靠只前的战利品和赔偿,张皓还是能买到足够的牲畜。不过全凭官府一己承担的话压力还是太大了。所有的钱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吗?
所以张皓学着后世筹集资金的方法,公开向全平州的地主豪强集资,让他们占有一部分股权,这样就有了共同利益。相信以后再自己再出什么激进的政策,他们反对声也会小一点吧。
迫于之前张皓扑灭乐浪豪强反抗的威势,哪怕那些豪强再怎么不乐意,也都掏出钱财送来官府,换回去一张白纸黑字,盖着官印的占股契约。
有了钱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束手束脚的,张皓亲自带人来到了望平县长城外的互市,这里也是整个平州最大的交易互市。
而作为经商世家的糜竺被张皓一起叫了过来,他做生意习惯了,比张皓有眼光多了。
这个季节的牲畜经过春夏两季的放牧已经十分的健壮,所以那些草原部落都会趁着这个时候拿出来多余的牲畜交换,来换取其他草原上比较匮乏的物资,比如粮食、盐。
在互市里逛了逛了好一会儿,张皓等人还是买到了不少牛羊,只不过走了那么久,他们一匹马都没看见。
张皓没有察觉,但是经常秋冬季节往返南北的糜竺却是感到有些奇怪了。他对张皓说道:“刺史大人……”
“私下里子仲怎么还是这么喊我呀,这种时候叫我名字就行了。”张皓打断了他。
糜竺笑着改口,但是语气里却透着严肃:“明德,有些不对劲呐?”
张皓一看疑惑地问道:“哪里不对劲了?”
“你不常来所以不知道,以前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有很多人,但是今年人变得更多了,交换的牛羊也更多了,但是没有一匹马。”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兴许是今年牛羊的产量比较高呢。”
糜竺却是摇了摇头:“去年草原也受灾了,今年怎么也不会拿出这么多牲畜来。而且你没注意到吗,刚刚我们换牛羊的时候,那些人要求的全是粮食或者盐之类的物资,要黄金的一个也没有。”
“草原本来就缺盐,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黄金对他们来说一样重要,那是他们用来祭祀先祖的贡品。我有个猜测,今年草原上的乌桓人是不是又要南下了呀,明德以为如何?”
张皓听到这个话还是有些嗤之以鼻的,去年黄巾之乱的时候他们确实是南下了,不过只有小股部队趁乱跑进了长城之内。今年也没什么大事,相比去年还算风调雨顺。
草原上也是水草丰盛,从互市里牛羊数量就可以看出来。乌桓人自己吃得饱,干嘛要南下劫掠,和汉军拼命啊。
突然张皓想到今年还是有大事发生的,西边的凉州发生了叛乱,朝廷已经派遣张温前平叛了,原本贬为白身的董卓也重新复起了。
张皓记得张温这个人好像和曹操家有点关系,曹操的祖父曹腾举荐过张温。而张温又举荐了公孙瓒前往凉州平叛,不过后来公孙瓒因为张纯、张举联络了乌桓首领丘力居叛乱,而留在了幽州平叛。
像是一道闪电劈过了张皓的脑海,他整个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糜竺见他样子奇怪,便问道:“明德,你怎么了?”
“子仲,有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