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四年的十一月初,河淮大战拉开帷幕,黑云压城,令人感到窒息。
按康王的身份应该安排的几乎全都安排完了,再往后,这么大场面的战事他经过自忖,觉得也插不上手,不懂,因而也不想去添乱。
坐在安康就是个角儿,与其不停的被上报请示所扰,反倒不如做点具体事。
斡勒妹遇害的事真让他怒火填膺。
这是个聪慧而善解人意的女子,她爱上了诗词所求甚少,骄小柔弱,雪肤如绸,却猝然间被一个熟识她的故人以利箭穿身,她在剧痛中落水的那一刻,连念念难忘的康王殿下在哪里都不知道。
康王每一念起,都好像有剧痛加施已身,赴陕前和她的每一场热烈而婉转的缠绵,又成倍的加重了这种痛楚。
找不找的到她,只能寄希望于余丽燕等人,康王只有与亲军左右统制率五百剑士,沿山路往东,一路练练兵,追杀掉金兀术才能泄恨。
金国四太子从陕西战场脱逃,由宋军精兵把守的饶峰关和武关之间的偏僻小道越过了秦岭,经唐州邓州城外的山路仓皇逃往河淮。
尹待檄在安康抓紧铸剑,训练剑士,斡妃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事的,康王回来后未怪罪,但他还是自责,只有不停的忙碌方能稍稍忘怀。
得知出事后,尹待檄在家中偷偷自测了一卦,得"火泽睽”。
这就是众目见视之象,岂不正应了众人寻妃的经过?上卦离火为中女,代表斡妃,斡妃坠落于下方之泽,兑又为斧钺,既然卦分上下,有动有静,斧子先落于斡妃之前,那么斡勒妹便不该沉溺。
难就难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尹待檄见到康王时只能往严重里说,但他还存着希冀,希望康王将来能有一个柳暗花明的惊喜。
见到余丽燕时,尹待檄又得给她打气,让燕妃千万不能放松寻找,还忍不住对余丽燕说,"喜讯最晚可能等吴娘子来了才有,那个‘兑’不仅仅表示金雀开山斧,它还代表少女,暗示着吴娘子能找到斡妃。”
尹先生的预测从来精确不到某月某日某时,那纯粹是妄想。
不过万事万物皆有联系,有联系就该有信息显露,他判断的是事态演化的趋势,于困境中看希望。
余丽燕果然有了希望,盼着吴芍药和王妟这些人赶快回来。
潼川府路提刑左誉与中岳大帅张伯英匆匆会晤过,在鄂州就与运钱船分手了,与西岳军统制牛皋交接了钱船以后,左与言前往四川任职。
荆州垦荒的西岳统制牛皋,辞别了忙于垦荒造船的银青光禄大夫李刚,此时率着运钱的船队正在沿汉江去襄阳,再昼夜兼程去安康。
四州经略使王彦和燕妃在当地寻找斡勒妹。
北岳大帅刘平叔和渭河先遣大军曲正甫,驱动金国战俘,在黄河西岸加固大庆关、壶口关,南岳代帅吴晋卿在潼关招兵买马加固城池。
岳飞先抵襄阳,派帐前都统制王贵选精干人马一千人,沿汉江往上游搜索,他告诉王贵,斡妃在洵河落水,汉江及两岸要重点搜索,随后岳大帅赶往郾城替换吴娘子。
金军桓州孛堇抹颜胡迭三千人从河阴渡过黄河,攻占荥阳后一无所获,便甩开郑州到达汴梁西郊,飞马城谋克斡准散答的两千人从定陶渡过黄河,由通津关与斜宝汇合,斜宝合兵三万,对汴梁展开猛烈攻势。
大极烈完颜宗翰率二十万大军经东平府、滕州南下,兵锋直指淮防要地楚州,两万人正面强攻,以火炮轰击楚州北城,一万人东攻涟水,一万人西攻盱眙,东西迂回,对楚州形成夹击。
楚州镇抚使赵立毫无畏惧率军固守。
吕元直派统制官颜孝恭率两千人,从扬州出援盱眙,却不料金军孛堇温迪罕围攻盱眙是假,在盱眙城外与颜孝恭野战大胜,缴获了宋军大批的辎重,又撵着溃退的颜孝恭直向扬州杀来。
攻涟水的一万金军猛攻宋军水寨,寨上箭如雨发,许多中箭金军浮尸而下,金军以五千人越过涟水前往盐城,经高邮军南下。
淮河先遣军杨忻忠在沂州不敌来势正盛的金军重兵,引军撤走,此时又亲率两千敢死队突然出现在完颜宗翰的身后。
杨忻忠从金军驻屯间隙中插入,直扑完颜宗翰的中军,此人勇不可挡,看架势要直接斩帅才肯罢休,大勃极烈从容应对,调兵遣将要合围杨忻忠,却放松了对攻城前线的后翼戒备。
杨忻忠的部将陈思恭、赵密领三千主力从金军攻城的人马背后杀入,金军措手不及四散奔突,十几门火炮都被掀翻到河里。
宗翰分兵来救,击退陈思恭赵密,把火炮从河中拽出来,发现炮口都被断枪楔死了,药捻子眼儿里头钉的木楔子被水一泡,膨胀的更紧了,十几箱火药也都被水泡了。
陈思恭赵密得势后退走,杨忻忠也借机溃围而出,与陈思恭等人在北方远处会合,五千人又跑了。
赵立在楚州城头哈哈大笑,与众人说,"杨忻忠,兵中之利隼也!”
完颜宗翰在楚州留了四万人马,以一万人往北去追杨忻忠,因为次子斜宝在汴梁,完颜宗翰跑到楚州来,心却一直在斜宝那里。
杨忻忠不停的捣乱,二十万大军的给养更不能全靠着自己从后方运来,他的意图是在淮河以北打一个大迂回。
孛堇兀颜衮、孛堇石抹的两万人从淮阳沿河北上,进逼宿迁、彭城。
孛堇吾鲁、孛堇都烈率两万人马攻宿州、蒙城。
孛堇尼忙古一万人攻下蔡,将来等盱眙、涟水两部人马去扬泰两州划一个圈子回来,沿淮河南岸和尼忙古配合着向西并进。
完颜宗翰在楚州稍作修整,率领剩下的十万主力浩浩荡荡进军亳州,陈州,看似要克下两城然后北上汴梁,然而他的迂回不可能这么简单。
经过一旬作战,完颜宗翰已经看透了赵构的小算计。
乡间四野空荡荡的,只要遇到的村子里都是空房壳子,筹粮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