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边有很多休息的地方,茶海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带着柴曼娜走了过去。
两人坐在石椅上,一边吃午饭一边看河水。
茶海时不时看她一眼,见她表情狰狞,吃的满嘴都是红红的辣椒油,忍不住笑起来。
柴曼娜当然知道自己什么样。
这种食物从小吃到大,每次都得大张着嘴才能咬下来,表情绝对失控了。
不过无所谓。
两人该见的,全都见过了。不该见的,也都见过了。
怕什么?
再说两人吃一样的东西,茶海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茶海吃完了饼:“老婆给我张纸。”
柴曼娜也吃完了,从包里摸出湿巾:“用这个吧,纸巾擦不净。”
“你平时出门不带这么多东西,是不是难受?”
柴曼娜擦着嘴白了他一眼:“我不带你用什么?”
茶海抓着她的袖子作势擦嘴。
“随便擦,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都不姓柴。”
“姐姐,别这么高冷嘛。”茶海放开她,看了看周围的风景,随口说道:“我们好像是第一次来这儿。”
“嗯。”
“我记得,你们以前带着菓菓来骑过自行车。”
柴曼娜没接茬,指着不远处的大桥:“以前没有这座桥。”
“那怎么过河?”
“浮桥。”柴曼娜架起胳膊晃动着身体:“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特别吓人。”
“你走过?”
“是呀。”柴曼娜看着河对面:“我爷爷家住在那边,我爸以前逢年过节总带我和我妈回去。我爸骑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带横梁的那种,我坐前面,我妈坐后面,到浮桥这里就得下来推着走。”
这是茶海第一次听她提起爷爷家的事,不由得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我那时候小,我妈牵着我,让我走在靠近桥中间的地方。有时候浮桥上行人太多,就会有水漫过桥面,我就特别害怕,总觉得下面潜伏着怪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咔嚓一口,桥毁人亡。”
茶海伸手搂着她的腰:“小时候想象力就这么丰富。”
“我小的时候,物资还比较匮乏,没有那么多可以玩的东西,大部分时候都得靠想象来消磨时间。”
“这么可怜?”
柴曼娜不禁失笑:“哪里可怜?我小时候,家里人都挺疼我的。我记得四岁生日,姥爷送给我一个半米高的娃娃,整体都是塑料的,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装。哇,那个时候,八几年,能有一个那么高的娃娃,在院子里都可以横着走!我太嚣张了!后来搬家,也不知道是忘了带,还是丢在了半路,不见了。”
茶海激动起来:“我也有一个。”
“真的假的?我四岁你还没出生呢。”
“真的,我真有一个,不信你问我妈。”
这点儿小事,柴曼娜当然不会去问柳含烟。
“老婆,我的老丈人是什么样的?”
柴曼娜往他身边挪了挪,靠在他怀里:“我爸呀,他就是一个普通人。长相普通,能力普通,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对我妈特别好。而且,他虽然重男轻女,一直想要个儿子,可对我也挺好的,只要我提出来,能满足的,他都会尽力满足。”
“还有呢?”
“你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
茶海看着河对面:“你爷爷奶奶还在吗?”
“不在了。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爷爷就不在了。他那时候已经八十多岁了,整天捧着一本线装的红楼梦,拿着放大镜慢悠悠地看。我调皮呀,总爱揪他的胡子,他也不生气,笑呵呵的。”
“奶奶呢?”
柴曼娜摇摇头:“我奶奶,特别重男轻女,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爷爷在的时候,她还能收敛一些。等爷爷去世了,她就彻底放飞自我,当着我妈的面损我,我妈一气之下就再也不跟她来往了。后来,奶奶是在养老院去世的。”
“你爸怎么说?”
“我爸逢年过节还是会去看奶奶的,我妈反正不去了,也不让我去。”柴曼娜声音低了一些:“我妈生我的时候,正是伏里天,那时候没有空调,坐月子又不敢吹风扇,就硬扛着,挺遭罪的,我奶奶一天没管过。用我妈的话说,自从她跟我爸结婚,我奶奶连一根线都没给过。”
“我们多回去看看妈。”
柴曼娜轻轻“嗯”了一声。
“老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茶海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开口:“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奶奶快不行了,临走前想见见我们。”
“什么?”
柴曼娜都惊呆了。
上回陪着茶海去给他奶奶过生日,老太太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奶奶她,肝癌,发现已经晚期。我爸带着她去帝都治病,只能帮她减轻一些痛苦。估计,撑不过这个月了。”
柴曼娜鼻子突然有些酸:“人在哪?”
“在中心医院。奶奶疼的受不了,每天都得靠止疼针熬着。”
“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柴曼娜站起身:“我们现在就过去。”
茶海拉住她:“你也知道奶奶的脾气,我怕她...”
“没事,她愿意骂就骂吧,我受得了。”
两人直奔中心医院。
单人病房里,老太太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章明俊坐在她旁边,一脸愁容。
柴曼娜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瘦骨嶙峋、干干巴巴的老太太,跟那个大声骂人的联系起来。
不管多漂亮多帅气的人,被病痛折磨的濒临死亡时,都有些惨不忍睹。
“爸。”
“章叔叔。”
章明俊回头看见他俩,转过去凑到老太太耳边:“妈,小涛跟他媳妇过来了。”
老太太睁开眼睛,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把视线落在茶海脸上。
茶海往前走了两步,蹲在床边抓着老太太的手:“奶奶。”
“小涛,你来了。”
老太太不止看着虚弱,说话的声音更是虚弱。
“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难得露出笑容:“我好着呢。你媳妇儿呢?”
柴曼娜赶紧走过去,蹲在茶海旁边:“奶奶,我在这儿呢。”
“多水灵的闺女。”
柴曼娜三十多了,听见这样夸人的话,十分不好意思。
老太太从茶海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在枕头下面摸了摸,拿出一条老旧的金项链:“小涛媳妇儿,奶奶给你个玩意儿。”
“哎。”柴曼娜乖乖接到手里,等着她继续说话。
老太太缓了口气,收起笑容:“你得再生个儿子,不能让小涛绝了后。”
“嗯,我会努力的。”
喜欢都是为了孩子好都是为了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