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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坐于屋脊的傻妞,沉浸在咒语中,无从自拔,仿佛是要对多年里的孤独与隐忍给予一个最体面的仪式般,一动不动。
粗布衣裙在微胖的傻妞四周贴身散开,成圓状摊落在屋顶的错落有致的瓦砾上。
她手中始终攥握着一把青色的麦苗,大概是几个时辰前自己偷偷在麦地里抓的,麦苗上还未来的及干掉的露水,在拳握的手心下,缓缓的、一滴一滴的落着。
露水中承载着巷子四周的光点: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都分别源于月光,灯光,烛光......
如果说世间所有的场景与情愫都能用言语与音符去阐述,那对于多年里未曾正经言语的傻妞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如果说世间所有的怨念与苦楚都能用呐喊与倾诉去根除,那对于多年里未能正经言语的傻妞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她只能把怨念与委屈吞进肚子里,转化成泪,泪,却也只能在此时才能哭出来。
积怨至深,便无从自拔,幻化成让人再也看不懂的执念。
傻妞脸颊上滑落的泪痕,承载着半生的怨念,低落在拳心处,与麦苗里的露水融为一体,这种诡异的交融,似乎给了她难以想象的能量。
屋顶瓦砾上的尘灰,忽然间在风中沙沙作响。
冷热交替的温度,让这里的空气转念成风,似乎也有了生命般,在这人间的诡异气息里,也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
......
“起风了,我们应该去找找你孙女了,这晚的婚礼十有八九有大事发生”杨墓透过巷子的屋檐,看着满目的乌云,深沉道。
伴随着越加浓重的阴冷,三里塘上空的月光也越来越模糊,乌云逐渐遮挡了整片天空...
“对,对对,俺孙女还在城里,我是真糊涂了,这么大的事都扔到脑后嘞,赶紧走,赶紧走......”
爷爷兴许是连天的赶路,太累了吧,本勤恳沉稳的他,也真的就这么的泛起了糊涂......
两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新房里的婆婆念咒语的频率逐渐变高,却没人在意。
直到城中的人忽然间发出惊悚的尖叫声。
......
“时间,刚刚好。”
城北处传出穆野娇媚的声音。
他的新装早已脱去,身着一身灰色长裙,腰间多出了一把佩剑,亭亭玉立,傲然乘风,裙摆在骏马前偏偏飞舞。
如同一个越崖成功的驯鹿,决然的看向了前方未知的地方。并对身后的风景毫不在意。
“这才是我的大哥呢!我还真以为大哥就这么待在这里不走了呢!”身后的杨建明,一脸骄傲的欣喜道。
“师哥果真是不同常人,只是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些?”邡儿在一旁附和道。
邡儿不敢对穆野有太多质疑,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丝窃喜,至少她知道了穆野对风儿的一见钟情不是真的。
可她善良的本质还是迫使她提出了自己仅有的疑问。
“残忍?师妹,你大概忘了外面的世界了吧?虽说我们与世俗纷争没有什么交集,可他们也不会因为我们的良善,就一世安稳。”穆野深邃的眼眸还是让邡儿无从反驳,因为他的魅力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说罢,穆野纵身一跃,上了马背。
“驾”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策马声,穆野开始向北方迎着夜色走去,身后跟随着明儿、邡儿、以及两个贴身随从,还有刚收服的士兵们。
马匹,一人一匹。
“大哥说的对,我们一直都是世外之人,何必有这些假仁假义之心呢,我就信大哥,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杨建明,斩钉截铁的确信道。
“好吧,明儿可真是个好弟弟,看来,在你心里邡儿姐姐都比不上你的穆野哥哥呢!”邡儿调侃道。
“邡儿姐姐,莫要胡说,我倒觉得,哪天你也该留个妹妹在身边才好,如此也就不至于缺点什么了”
“缺点什么?你个文绉绉的小子,莫不是想找媳妇了吧?”
“切,我只是觉得邡儿姐姐也应该有人照顾,不然久了就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罢,便策马走到了明儿身边,准备扬鞭打向明儿。
见罢,明儿连忙策马闪躲,并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心疼姐姐嘛,每天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还要帮大哥做许多事情,没有别的意思啦,”
听罢,邡儿霎那间停下了挥鞭的手臂,下意识的看了看北侧前方的穆野,连忙尴尬的兀自解释道:“师姐做的都是份内的事,跟师哥有什么关系?在胡说师姐就不理你咯~”
只是穆野冷峻的面容,至始至终都对身后二人的嬉闹视而不见。
明儿心理清楚,只要牵扯出大哥,邡儿姐姐定然会乱了方寸,便点到为止,连忙回复道:
“嗯嗯!明儿知错!”
......
说是嬉闹,但明儿与邡儿都很清楚,这些都不过是生活表象里的调味剂罢了,无论他们聊的多深刻或者多肤浅,都不会影响他们在路上的坚持。
他们在坚持什么呢?或者,穆野在坚持的是什么呢?没人知道,摆在眼前的只有一个事实,是:
跟随着穆野的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为他交付着生命,并无怨无悔。
有人说执念的出处无非两种,一种如牧羊人老王,在一份坚守的信仰里无从自拔;一种如傻妞,在怨念里刻骨铭心,并不自知。
这些执念都可以让人甘愿付出生命。
可显然,穆野的执念不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他的执念像一个谜,一个可以让别人着迷的谜。
他的执念,也是一个可以帮助别人产生执念的执念。
他很清楚,身后的三里塘就如同当年的山谷一样,转眼间幻化成灰,悄悄的离开着这个世界。
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走出一里时,邡儿转头望了望身后的三里塘:
烛光已然幻灭,一片漆黑,她能幻想到城内的凄冷与茫然,从她渐渐没落的眼眸里,看得出她内心深处的良善与惋惜,只是,这并不能左右她对穆野的迷恋。
她却不知道的是,事情远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简单。
“奇怪的东西,弄不懂它,不如就毁了”
穆野在夜色里冰冷的微风中,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源于王者的自负,谜一样的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