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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隐约间,从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跃入墙内的几人顿时警觉了起来,他们猫下身子,从绑腿间抽出了明晃晃的牛耳尖刀。
几人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拔开枝叶后,只见两个身穿甲胄的军丁拄着长矛,坐在地上打哈欠。
“无聊死了。”一个军丁懒洋洋的说:“这高墙大院的,前后门又有重兵把守,何必用得着咱们哥俩在这院子里挨日子。”
“老兄,话不能这么说呀。”另一个军丁说着,撩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在他的腰间,悬挂着一大串黄铜钥匙,他拍了拍这些钥匙说道:“这保管府库钥匙的活儿也算得上是美差了,就是因为有这串铜疙瘩,门外站岗的那群大头兵也是在保护咱们哥俩!”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旁边高大的楼舍,嘿嘿笑着说道:“虽说无聊,不过这些年来,咱们可也没少从这里面揩油啊,我记得,老兄你前阵子还搬了三升米回家呢!有这回事吧?”
但是,回应他的并非是他这老兄的答语,而是一大股带着温热的鲜血,噗嗤一声喷溅在了他的脸上。
冲鼻的腥气顿时吓得他一个激灵,他惊慌的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军丁那张全无血色的扭曲面孔,在他身后站着三个高大的汉子,为首的汉子一手牢牢抓着那军丁的头发,一手慢慢的从他的颈子里拔出一把牛耳尖刀。
黑红的血浆遍地横流,这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那军丁尿了一裤子。
这时,一个汉子走上前来,像拎小鸡一样把这个军丁拎了起来,一把拽下了挂在他腰间的钥匙,然后,他把手里的牛耳尖刀压在了这个军丁的脸上,低声问道:“说,哪间库房里存放着兵器?”
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感。
那个军丁抖如筛糠,他抖抖索索的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府库。三个汉子见状点了点头,他们把钥匙举到那军丁面前,问道:“这几把钥匙里,哪把用来开那间府库?”
那军丁手指颤抖的捡出一把钥匙,为首的汉子一把夺过钥匙,他厉声说道:“既然你已经没用了,那就送你归西吧!”
说着,他唰的一声扬起了手里的尖刀。那军丁惊恐的惨叫一声,登时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在用力晃了几下之后,那个汉子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尖刀,这个被吓晕过去的军丁也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扔进了一旁的竹林里。
三人拿着钥匙快步走向那间府库,而他们的手都有些颤抖。
出身农人的他们,从来都不曾想到自己会亲手杀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杀人之后的那种负罪感和恐惧感,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惊心动魄。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力不去回想那鲜血流淌在手上的温热感和那死人瞪得浑圆的空洞眼神。
不多时,他们走到了那间府库的门前。门上的大锁被打开了,而大门缓缓敞开之后,整列如林的刀枪剑戟豁然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整间府库中陈列着二十三排长有八丈的兵器架,分门别类放置得整整齐齐。狰狞的寒光在兵器的锋刃间流过,焕发出一片星空般的冷光。三个汉子不禁咽了口唾沫,他们小心翼翼的走进府库。摆在他们眼前的,可是专门用以杀人取命的兵器,而不是平日里莽夫斗殴用的木棒镐把。为首的汉子定了定心神,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把刀都收起来。”
在他身后的两个汉子哦了一声,忙不迭的跑去收拾起摆在架上的战刀。为首的那汉子从一旁的架子上唰的一声抽出了一把长刀。他定睛细看,这柄刀重量均匀,刀口轻快,确是一把好刀。他轻轻抚摸着刀锋,别过头说道:“把长矛也全部带走!”
此刻,数十把长刀已经被用麻绳捆扎好,三人从兵器架上把长矛一支支的抽出来,十支一簇打成一捆。正在他们忙着将长矛打捆的时候,一个汉子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一口箱子。
这口箱子本就有些摆放不稳,经这一碰,这口箱子呼隆一声倾倒了下来,箱子里的东西砰砰咚咚的滚落了一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为首的汉子嗔怪着说道,三人下意识的去捡那些滚落在地上东西,但当他们捡起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不由全都愣在了原地。
这些东西是一个个用油纸紧紧包裹起来的圆球,每个大概有拳头大小,轻轻一嗅,不难闻出其上散发出的硫磺味道。
三人立时明白了这些圆球是什么东西,这些就是在大唐战事中用来攻城的黑火药。
黑火药不同于以往朝代的火药,经改进的它具备更大的杀伤力和更小的体积,在唐武德七年李孝恭击破辅公祏平定江南的战役中,黑火药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从此火器之威,天下闻名。
想不到在这小小天竺镇甸之中,竟然也囤积着如此威力巨大的火器。三人对视一眼,一旁的长矛也顾不上了,七手八脚的开始收拾起这些黑火药。
这回,捞着宝贝了!
一刻钟后,三人背着大捆大捆的兵器,快步向挂有绳索的墙边跑去。三人在墙根卸下兵器,四顾无人后打了声呼哨。
不多时,墙外往里抛进来一根绳索,三人把绳索系在成捆的兵器上,让外面的人把兵器拉出墙外。
但在这时,只听墙外的人压低声音喝到:“矿场未起硝烟,怕是不曾举事!”
为首的汉子闻言一惊,在他身边的两个汉子顿时显得有些慌张,他们忙不迭的问道:“大哥,这可怎么办?”
那汉子寻思一阵后,咬着牙低声说道:“定是那群软脚虾临场怯阵,不敢举事了!但是他们想必也不会出卖我们,与其这样,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前去奇袭高老庄!”
“可是!”一个汉子有些担忧的问道:“就凭我们几个人,这能成吗?”
“我们现在可是有这般厉害的杀手锏,何惧之有?”说着,他笑着提起了手中的一个麻袋,麻袋中尽是黑火药。
……
与此同时,高老庄,后园。
在后院庭中,一株含苞的西府海棠正挂着满枝寒露,在早春的晨风中瑟瑟发抖。
树下,高小姐抬起头来,在她的眸子里似有一池春水因风微皱。
“今晨的露水真是寒凉,小姐,您可要小心身体呀。”一旁的侍女说着,便把手中的长袍披在了高小姐的肩上。
高小姐将肩上的长袍紧了紧,她的目光从西府海棠的枝杈间透过,只见那灰蒙蒙的天空上长云黯淡,令人感到分外压抑。
“小萍。”高小姐垂下头来,对那侍女喃喃地问道:“你说,若是有一天,高老庄不再是如今的名门望族,你会如何看待我们这些没落的贵胄子弟?”
侍女小萍摇着头笑道:“瞧小姐您说的这话,咱高老庄树大根深,兴旺还来不及呢,怎会没落呢?”
高小姐一时无言,她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早春的寒意微袭上身,令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我有些倦了,你退下吧。”高小姐轻声说道。
“是。”侍女小萍款款鞠躬,随后转身退下。
高小姐走回到自己的闺房中后,她轻掩木门,把肩上的长袍取下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在环顾了一圈之后,高小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别藏了,我知道你在这儿。”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搭着长袍的那张椅子咯噔咯噔的抖动了两下,接着嘭的一声,一股花白的烟尘在屋中骤然爆开!
突然爆出的烟尘呛得高小姐一阵咳嗽,透过烟尘,只见在那椅子原有的地方,一个肥硕的身影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
“朱大哥。”高小姐一边用手扇着烟尘,一边有些讶异的问道:“你原来还会法术?”
“对啊。”朱刚鬣笨拙的翻身爬起:“不然你以为俺老朱昨晚是咋从你的房间里出去的。”
朱刚鬣慢慢的支起自己肥胖的躯体,他掸了掸自己湖丝白袍上的尘土,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是咋知道我在你的房间呀?”
听到这句话,高小姐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一点朱刚鬣的大肚子,笑着说道:“你身上扑了那么多江离香,闻不出来才怪咧!”
“真的有那么浓吗?”朱刚鬣把手里的羽毛扇一收,小声自语道:“我没闻出来呀。”
高小姐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嘻嘻的问道:“朱大哥,你今天来我的闺房,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呀。”朱刚鬣嘿嘿笑着转到高小姐的身后,轻轻地给她揉肩放松,朱刚鬣笑着说道:“这要是一时一刻见不到你,我就觉得这心里像是有几千只蚂蚁在不停的爬来爬去一样!”
“不许贫嘴。”高小姐笑着回过身来,一巴掌拍在了朱刚鬣的大肚子上。
她清甜的笑颜倒映在朱刚鬣的眼眸中,他不由为她的美痴了一刹。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一句话情不自禁的飘出嘴边,朱刚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脸此时红的像熟透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