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墨染长歌（十四）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本应当是一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黄历上也写着诸事皆宜，前提是不要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然而当长公主殿下身穿一身黑色广袖朝服并拿着手中黑色阴冷木盒进宫后，宫中诸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一份寒意，无论是从她身旁路过的，还是远远看见的人，都仿佛一瞬间掉入冰窟，忍不住发抖。

    那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像是暴风骤雨前的积雨云，只差一个机会，就会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黑无常一样的穿行于宫中各条道路，宫欢来到自己的云霜殿，关着门一个人独处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出来之时手上的黑盒子就不见了。

    而沉默寡言的长公主更加沉默寡言的用轻功飞快的向自己的目的地而去，用鬼一样的步子飘向宫内最重要的宫殿之一凌霄殿，也就是宫凌的寝宫。

    尽职尽责的内侍准备通报，被宫欢非常不留情面的用内力一掌打到了一边去，随后，这位不被规矩约束、无比彪悍的长公主殿下直接一脚踹开了沉重的殿门，缓缓走到了宫凌的书案面前。

    “我不跟你兜圈子，英华呢。”

    宫凌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慢条斯理地将奏折收起、摆齐，缓缓从龙椅上站起，绕过长桌一步一步走到旁边，看着眼神沉静如同一片平静湖泊的宫欢，左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光滑的桌面。

    “能忍这么久不妄动，直接来找我问个明白，云霞，这些年我还真的是小看你了。”

    宫欢分毫不让的盯着宫凌，面不改色。

    “这二十年，你追求的是什么。”

    原地跳转的脑回路，宫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宫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微微沉思，微笑着回答她的问题：“南宫家重建。”

    宫欢微微转开头，不再看宫凌，看向门外的天空。

    “无非是权力。可是我这二十年，只想活着。”

    从一片焦土的南宫世家，到风霜雪雨的北蛮部落，后来是奔走于整个天下的浴火沙场，到现在哪里有需要还要率军出征，铁骑玄甲压境。

    二十年的时光，如此波澜壮阔的经历，伴随着的又何尝不是危险。杀戮是为了活着，练功是为了活着，因为只要功夫差一点、你不去杀死想杀了自己的人，死的就会是自己。

    宫凌龟缩在凌霞宫的重重守卫之后，将所有的危险都留给了宫欢，从来没问过她是否能接受、是不是想要停歇片刻。

    风里雨里二十年，受过不计其数的大伤小伤，不止一次她都以为自己回不来了，然而活着的渴望、对少数几个人的牵挂愣是让她硬生生的扛到了现在。

    “泽辰兄长，南宫家当年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了，该复仇的事情也都做完了。现在我和英华过消停日子这一个念头，你为何偏要横插一脚。”

    宫欢的声音依旧十分淡然，冷静到冷漠，冷漠到不近人情。然而在这种有些绝望的语气中，宫凌还是听出了煞气和怨恨，对她在这世上唯一亲人的怨恨。

    为什么？自然是不希望她和墨英华在一起，不希望任何人能与她走到一起。

    天下女子众多，对于武功登峰造极的人来说，唯有一人能入其眼，唯有武功同样超凡绝伦的女子能让自己冷漠的心中漾起波澜。

    在世人眼中，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同胞兄妹；从真实血缘上说，他们是同宗同源的堂兄堂妹。

    如果被人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堂妹，那是不是会被全天下人的唾沫淹死；如果被人知道他有这般背离仁礼的念头，那么他还能坐稳这个天下之主的位置吗。

    无论如何，无论宫凌是否真的动心，他都注定不能与宫欢走到一起。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天性中就有的占有欲和疯狂不允许被自己视为囊中之物的宫欢与任何人喜结连理，只能看着她一辈子都当自己手下最锋利的兵刃，一辈子无心无情地为自己驱使，这样才是自己最希望的结果。

    既不损伤自己的名誉，又能一直看着宫欢在自己的身旁，两全其美。

    宫凌的左手从桌面上拿开，缓缓向上将宫欢看着门外的脸手动转向自己，力道十分轻柔，却在暗中用上了深霆破微寒而霸道的内力，随时可以夺走面前之人的性命，由不得宫欢做出任何异动，

    “云霞，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总是想离开，我才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宫欢将宫凌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终于扯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深霆破和浅雾诀最后一层的关键是非童身。南宫凌霄，你的深霆破应该早就大成了吧。是十六岁，还是十五岁？”

    不可辨驳的事实令宫凌的表情不受控制的扭曲了起来，手中的内力骤然间向宫欢打去，在她躲开的一瞬间咆哮怒吼。

    “那你呢，十六岁那年内力大增是怎么回事，五十步笑百步，你比我强到哪去！”

    宫欢以宫凌从来没见过的诡异身法躲开，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看向宫凌，似笑非笑。

    “说起这事，真的要谢过兄长。若非是你，我也不会在北蛮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会得到了一门特殊的内功心法。说来这个名字你可能听过，西域秘术，算天。浅雾诀，很可惜，我依旧卡在关口上，未能得以进步分毫。”

    宫凌微微冷静了下来，回忆着关于西域算天的内容。“中原天选之子？居然是你，为了防备着我，这些年你还真是隐藏了不少底牌。”

    宫欢：“是又如何，还不是被兄长抓住了软肋。我劝你现在就把英华的下落告诉我，否则我不敢保证对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既然我有算天气运的帮助，那你说我还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底牌呢。”

    宫凌：“墨英华注定会死，不过我不会让他死的太轻松的。最多五天，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在那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找到他的。”

    宫欢沉默片刻，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出凌霄殿，只留下一句听起来令宫凌十分不舒服的话语。

    “如果英华死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南宫云霞。五天而已，看谁能比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