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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幽澜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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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君抱肘发笑,“好大的火气,不就是蛤蟆师兄的两块饼吗。”



    林雪崚既惊又怒,“你偷听多久了?没羞没耻!什么蛤蟆师兄!”



    青龙君面露轻蔑,“这么凶神恶煞干什么,好哥哥叫过那么多声,果然时过境迁,翻脸不认人。蛤蟆是他自己比的,又不是我。”



    “呸,叫他蛤蟆,你自己算什么,一条烂泥鳅!”



    不远处有护园师傅巡夜,林雪崚将青龙君一把推到假山背后,压低声音,“死贼,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阵子园中看得很紧,院墙每个拐角处都用竹子搭起望台,墙头拉了走弦风铃,稍触便响,紫阁轮换人手,巡防严密,徐敦到底有什么疏漏,竟让这泥鳅钻了进来。



    青龙君并不回答,伸了个懒腰,“中秋佳夜,恩公到访,一口一个恶匪死贼,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唉,怎么才能撵走这个瘟神。



    林雪崚稍稍敛了凶相,偷眼瞄着远处的巡夜师傅,“青龙大人,那你想怎样,难道要我摆酒歌舞,陪你赏月?”



    青龙君眼中一亮:“有酒自然好,你会歌舞?”



    每每不出三句话,她就想拿石头砸他,这人到哪儿都当是在自家匪窝。



    他见她切齿又无计的神情,眼中笑意更重,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算了,你腰上糊着膏药,想必舞得难看,我可不想坏了兴头,干脆给你个便宜,陪客赏月便罢,这池子虽小,月影却还不错。”



    林雪崚下意识摸摸后腰,死贼手够灵,刚才接她下秋千,不过在她腰上圈了一下,就摸出了膏药的形状。



    一个小小的人影一步三看的向这边走来,刚才叶桻到白阁取了菊花枕头,璟儿见雪崚还不回去,担心她腰痛着凉,拿了衣裳出来寻人。



    璟儿越走越近,林雪崚对青龙君使个眼色,“这里不方便,你先出去,到山脚下等着,我领你去个赏月的好地方。”



    “哼,当我是三岁小孩?要去同去。”



    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转手一抖,人踪不见。



    林雪崚惊圆了眼,脸上突然一凉,自己已被青龙君卷在身侧。



    两人从头到脚覆着一件遮面斗篷,这斗篷触上去无比柔顺,轻而不飘,揉而不皱,凉滑如水,眼前一层朦胧丝光,但依然看得清外面。



    青龙君俯耳低语:“幽澜镜衣,月光之下折映夜色,披之如隐形。”



    “哼,我猜你也没本事真的来去自如,果然是依仗宝物。”



    她嘴上不屑,心中却紧张起来:“神鹰教的人鬼祟狡猾,这样肆意进出,衢园岂不危险?得想个办法,把这幽澜镜衣毁了或偷了。”



    正思忖,青龙君手臂一紧,“林阁主,去哪儿赏月,赶紧领路。”



    幽澜镜衣虽然宽大,塞两个人却不富余,怎么都得紧挨着才能行动。



    她之前只想撵人,现在既对幽澜镜衣存了心思,便变得顺从配合,挑好方向,与青龙君并肩而行,轻疾无声。



    璟儿见秋千空空,歪着头向假山这边张望,忽觉面上拂风,沙沙作响,左右看看,并不见人,唤了两声林姐姐,没有回应,等了片刻,继续向前走去。



    林雪崚和青龙君一路猫溜鼠窜,遇人便屏息不动,两人走走停停,有惊无险,摸到了东墙根下。



    这里离前后望台都远,对面是紫阁后院的马厩,徐敦胖胖的影子正从马厩里转出来,他拂袖掸去身上的马草,插在腰后的三节棍发出叮叮咚咚的轻微碰响。



    等到徐敦离去,林雪崚和青龙君四足同点,裹着幽澜镜衣掠上墙头,却不能在上面停顿,因为墙头竖着的铃网高达六尺,必需接一个鱼跃龙门,才能翻网而过。



    林雪崚在墙头借力,腾空时牵扯腰伤,椎骨剧痛,“唔”的闷哼一声,差点触铃。



    徐敦顿步回头,好在一匹马打了个响鼻,遮掩了过去。



    青龙君在空中托住她的腰,双手一兜,横抱着她,悄然落在园外。



    林雪崚疼得眼冒金星,好容易熬过这阵刺骨的腰痛,急急挣跳下地。



    青龙君收了幽澜镜衣,哈哈一笑,“装什么忌讳,在水里搂着我的脖子时,明明挂得死紧。”



    彼时境况险恶,保命要紧,林雪崚事后便不再多想,现在被他一提,即使心里无所谓,脸上也不自觉有点发烧。



    借着夜色掩盖,她轻描淡写,“那又如何,那会儿我又没当你是人,只当你是一只载人过河的乌龟。”



    青龙君倒不恼,“一会儿泥鳅,一会儿乌龟,功夫不大,起了两个外号了。”



    两人走到山脚,青龙君轻轻吹声口哨,树丛中无声无息的闪出一匹漆黑如夜的骏马。



    林雪崚眼前一晃,这马经已到了跟前。



    她抬头细看,此马颈宽躯直,鬃尾丰长,胸壮蹄坚,神采焕发,全不似园中马那般安详温顺。



    这马打量她的神情更为特别,一半好奇,一半审视,也不是寻常畜生看人的样子,真是物以类聚,人佻马傲。



    林雪崚被看得不爽,眯眼回视,“瞧这体型面相,是匹混血杂种。”



    那马“噗”的喷气翻唇,龇牙示威,逼得她向后一让。



    青龙君抚着马颈笑道:“在它面前说话,可得留神,我的‘夜电腾龙’集河曲马和西南马二者之长,奔速如风,力大耐久,而且灵巧善腾,擅行山路,是千金难求的良驹。小夜,这就是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向她示好,她却恶语相向,见识过了吧?”



    林雪崚见马鞍上挂着自己留在河心礁上的包裹,心中欢喜,伸手便拿。



    谁知青龙君胳膊更长,抄手拎走,往肩上一甩,“千里迢迢带过来,没点好处就想拿回去?说吧,拿什么来换?”



    林雪崚气愤不平,“物归原主,凭什么要换?”



    包裹里的东西皆可抛弃,只有那对布偶娃娃割舍不下。



    青龙君仰头笑道:“不敲诈怎么做山匪?”轻身跳上马背,向她一伸手,“去哪里赏月,上来指路。”



    林雪崚望着那手,惦记着幽澜镜衣,又想与他相处,也许还有机会刺探神鹰教。



    拿定主意,大大方方,搭手上马,稳稳坐在青龙君身前,“兰溪八景之一的‘瀫纹漾月’,青龙大人可曾听说过?”



    青龙君长眉扬起,目露笑意,“没有。”



    轻磕马腹,夜电腾龙展蹄向前,林雪崚只觉耳畔霎时起了疾风,香樟树棵棵倒飞,连草虫的鸣叫都似连成一线,如此畅快淋漓的奔驰,任是什么心结都抛诸脑后。



    她扬手指路,两人一骑没一会儿就下山来到江边。



    衢水流过兰荫山脚,在山北的兰溪县城之东与婺水汇合,并为兰江,两水相接,堆出一块冲积沙洲。



    这沙洲东西宽两里,南北长四里,形似纵躺江心的一只琵琶,平日里沙洲两岸遍泊渔船,夜间渔火闪烁,每年一到中秋,沙洲是赏月佳处,热闹非凡。



    两人刚到江边,就被洲上灯火隔水映花了眼。



    骑马沿着宽厚的拦洪堤坝行至县城东门,城中悬灯结彩,为了方便城中人上洲赏月,从东门外的堤坝至江心沙洲连起一座浮桥,浮桥用八十条船拴链串成,上铺横木,平整如街,城中百姓纷纷到浮桥上放灯玩月。



    林雪崚和青龙君驰至桥边,轻跃下马,青龙君从不拴马,直接拍拍马耳,夜电腾龙翻了翻眼,自去堤坝上蹓跶。



    两人走上浮桥,江面轻雾如纱,蹲在桥边的男女老少欢声笑语,把一盏盏形色各异的鱼鳞灯、瓜果灯、莲花灯、鸟兽灯送下水去。漫江的漂灯仿佛无数颗璀璨的明珠,兰江则如铺在明珠底下的瀫纹罗缎,不负“瀫水”别称。



    登上沙洲,平日晒网修船的朴素景象荡然无存,宽敞的南洲成了热闹的街市,兰溪县内的小商小贩今日都来做赏月人的生意,从吃到玩,应有尽有,高大的月神像周围摆满祭祀果物,两座石砖垒成的巨灯熊熊燃烧,照得夜亮如昼。北洲则狭长清静,杨柳飘拂,比热闹的南洲另有一番情致。



    林雪崚领着青龙君一直走到沙洲北端,面前的兰江没了淤隔,合为宽整平和的一带银水。



    此刻冰轮悬空,月光万里,月影在瀫水粼波上化作一团闪烁的碎金,渐渐散开的流灯成了忽明忽暗的星辰。



    “青龙大人,‘瀫纹漾月’,还满意否?”



    青龙君环首四顾,伸手一指东岸山上的几点灯火,“那是什么地方?”



    “婺水东岸大云山,又名挂榜山,那灯火是大云山上的圣寿寺。”



    青龙君一笑,暗想青龙寨搬来这里,倒是不错。



    林雪崚看着他那一脸坏笑,踏前一步,“同样依山傍水,兰溪县可不是任强匪鱼肉盘剥的玉塘村。”



    想起鹰涧峡的深谷激流,与他激斗时也是明月高悬,现在却一起对江赏月,说不出的古怪。



    背手一叹,“青龙君,那天我绝望无计,拿你泄愤复仇,你后来为什救我帮我?”



    青龙君耸耸眉,“这就忍不住,要千方百计的往什么命案上引了,可惜了一轮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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