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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当初自己是多想不开，居然想到来寺庙里混口饭吃……”
秦婉婉百无聊赖的勺起一勺米粥，又兴致缺缺的放了下去。
人的玉望果然是节节高高的，自己这才刚吃上多久的热饭，就已经不满足到想吃肉了……
似是感受到了秦婉婉强大的意念，就在这个月朗星稀的深夜，柳夏抱着一团土疙瘩，神神秘秘的来到秦婉婉客房的窗外。
“扑呲扑呲！扑呲扑呲！”
听到这个熟悉的暗号声，躺在床上数羊的秦婉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鞋子都不穿的就啪嗒啪嗒跑来窗口。
“阿夏？是你吗？”
只见秦婉婉将窗户撑到大开，四下里张望着寻找柳夏的身影。
“是我！”
听到秦婉婉的声音，柳夏方才从她窗户底下的灌木丛里钻出来，献宝儿似的将手里的土疙瘩举给她。
“拿着吧，看你下午都没怎么吃，饿坏了吧？”
秦婉婉麻溜的将土疙瘩接过，放到地上磕了两下，便露出里头浸满油汁的荷叶，而将这皱巴巴的荷叶展开，里头赫然便是她日思夜想的烤肉啊！
“是叫花鸡！”
秦婉婉惊喜的尖叫一声，但随后又想起自己身在寺庙，声张不得，鸡贼的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又连忙用荷叶把叫化鸡给盖了起来。
“你去山下偷鸡了？”
说起偷鸡，柳夏便不由想起自己被满村子赶的场景，扫帚刮过的后背至今还有些隐隐发痛。
再让他去偷一回，他可是万万不敢了！
于是他难得板正了脸孔，认真的教训起秦婉婉。
“这年头农户看鸡看的比自家孩子都严，哪能偷到鸡。
你也不许去，他们打骂厉害的紧！就你这小身板，偷只鸡没准就有来无回了！”
“这么厉害？！”
秦婉婉不由被骇了一跳，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小胸口，掰了翅膀往嘴里塞，她嘟囔着满嘴流油的小嘴儿，咂巴了两下。
“那这是什么呀？你哪来的？”
秦婉婉疑惑的看着他，想尝出来这是什么个玩样儿。但飞禽大多一个味道，她一连吃了两个翅膀都没咂巴出什么东西来，光就觉得两个字，“好吃”！
柳夏见她吃的邋遢，不禁莞尔，跳坐上窗框，弯腰低下身子，执袖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油污。
“叫花鸽，我今天在后山拿弹弓打的，虽然小了点，但我看这鸽子也挺肥的，不比一般的小鸡仔差。”
“鸽子？……”
秦婉婉闻言面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一骨碌吐出嘴里的骨头，颇有些后怕的压低嗓音。
“阿夏，这是京城里，这么肥的鸽子该不会是勋贵人家养着传信的家鸽吧？”
“………”
柳夏闻言不由皱眉沉吟了半晌，托着下颚若有所思的说道。
“打下来的时候……脚上的确绑了个小竹筒。”
“啊？”
秦婉婉闻言一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正常野鸽怎么可能会在自己腿上绑竹筒啊喂！鸟哪儿来的绑竹筒这项高端技能啊！成精了吗？！呸呸呸成精的更不能吃！看到竹筒就不能直接放生吗大哥？！
秦婉婉颇为欲哭无泪，如今自己吃都吃了，该不会被官家大老爷追究，捉去剥皮吧？
一想到那些说书先生嘴里的十大酷刑，秦婉婉便后怕的一激灵。吃个鸽子被抓进大牢，那也太不划算了……
“………那可怎么办？”
秦婉婉六神无主的看着柳夏，柳夏却十分淡定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无所谓的说道。
“管那多做什么，烧了都烧了，你就安心吃吧，剩堆骨头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而且这鸽子都不知是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的，途经那么多路，他们也不知道会是谁打下来。”
如此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能用飞鸽传书的，大多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十有八九也拿不到明面上来，盯着的人大抵也成千上万，柳夏不射下来，估计也会折在别人那里。
折在别人那里，还不如便宜了自己的五脏庙。
如此一想，秦婉婉心里便定下许多，只是这竹筒的内容……
秦婉婉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谨慎的凑过去贴近柳夏的耳侧，细声说道。
“那小竹筒里的字你……”
她吐气如兰，夜风恰好又温软，扫过他的耳畔，惊起一片细细密密的麻痒。
他仿佛觉得盛夏的小太阳落到自己的心房，腾的燃烧到全身，燥热的心慌。
于是他闪烁着避开秦婉婉的眼神，紧张的吞咽下一口唾液方才故作镇定的说道。
“我又不识字……直接丢后厨灶里烧了。”
“奥……烧了……”
如此甚好！
秦婉婉连忙缩回屋里，掰着叫花鸽往嘴里塞进两个小鸽腿，企图立马吃完，毁尸灭迹。
柳夏见她吃的着急，也不知从哪儿变出罐蜂蜜水来，顶着依旧红到发紫的俊脸，拔了盖子递给她。
“好吃吗？”
“好吃！”
秦婉婉本就饿的慌，如今加上心虚，吃的更是狼吞虎咽，随便哧溜喝了一大口，头也不抬的说道。
“是我这半年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柳夏闻言不禁心疼，拍了拍她的后背，怕她吃的太快噎着了。
“你喜欢吃，那我明天再去后山打。”
秦婉婉闻言立马弹跳起来，举着手里还没啃完的叫花鸽便大声制止道。
“不许去！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若是被抓到了那就……”
秦婉婉顿了顿，将吃到一半的叫花鸽塞到荷叶包儿里，随便包裹起来递给柳夏。
“每天吃也腻，偶尔吃一次才会觉得好吃嘛！剩下的给你，我吃不下了！
以后也不许再去后山，知道了吗？”
柳夏揣着手里剩下的半只叫花鸽，温柔的浅笑道。
“好，婉婉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秦婉婉满意的点了点头，灿笑着将油腻的手往柳夏干净的袖子上擦了擦，柳夏任她胡闹，俊俏的眉眼在月下笑的很柔和。
只是吃完荤菜，秦婉婉的心里便没来由的开始升起一股愧疚之情，抿了一口蜂蜜水去腻，便双手托腮望着天上的月亮发怔。
“你知道吗？我听恒济讲，恒治已经下山去了。
他说要去救治百姓，把自己的血罐在葫芦里，打算将京城里的百姓都救治好了再回来。
明明他都还没长出二两肉，就急哄哄的跑去救人，也不怕把自己放血给放死了，真是个怪人。”
柳夏闻言不禁失笑，他晓得秦婉婉最是怕死，说来真不怕死的人也寥寥无几，只是对很多人而言，死亡固然可怕，但心中还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事情，相比之下便也不那么怕死了。
就像秦婉婉于自己而言，就像救世信仰于恒治而言。
死亡，就不那么畏惧了……因为他更害怕，会有别人抢走她，而没有她的余生，与行尸走肉也无甚区别……
柳夏深渊一般的黑色瞳孔里含着不可明状的恐惧，他下意识的捏住秦婉婉的手腕，强做镇定的说道。
“不只是他，那些你救治好的僧人大多都下山了。
你别听恒济胡说，他们也不是死磕不回来，只是一批一批的轮流下山救治百姓而已。”
不可以让恒治在她心里变得特殊，任何能引起秦婉婉关注的男人，都要在第一时间将他们变得“平平无奇”！
秦婉婉面色古怪的看了柳夏一眼，心中讶异这次他怎么与自己想不到一起，明明这些和尚都奇怪的很，她还想趁着周遭无人，与他一同吐槽一番。
于是她依旧执着的重复道。
“那他们还是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救人？除了伤害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啊？”
柳夏见她口中的“恒治”已变成了“他们”，心中的大石便放了下来，他溺爱的摸了摸秦婉婉的脑袋，轻声低语。
“可能这就是僧人吧……”
柳夏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秦婉婉时候的场景，她将转到的大把糖人分给周遭看热闹的孩童，笑容灿烂的就像秋日最暖和的太阳，不禁莞尔。
“这个世界有很多恶人，可也需要很多这样无私奉献的好人，如此这般才能给平凡的人带来希望和快乐啊。”
“你这样说的也对。”
秦婉婉托着下巴，一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下又低头看着院落小池塘里月亮的倒影，懵懂迷茫的问道。
“那我们算坏人还是好人？”
柳夏闻言便将罐子里的蜂蜜水递给她看，里头如院儿里的小池塘一般，明晃晃的印着天上囫囵的月亮。
“我们只是最平凡的普通人而已，遇到坏人，就会变成坏人，遇到好人，就会变成好人。
就像那河流上的浮萍，随波逐流。也像池塘里的湖水，照什么，就印什么。”
秦婉婉闻言心里便觉得高兴，她笑眯着可爱的杏仁眼，兴奋的说道。
“那我们现在混在这普济寺里，是变成好人了吗？”
要是将来找到父母，他们知道自己也在救人，那得多高兴呀！
柳夏抬手拂去她颊边不听话的碎发，轻笑着附和道。
“算是吧，至少我们也在救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