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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济还欲辩解，秦婉婉立马对着恒济凶狠一瞪，骂骂咧咧的吼道。
“赶紧去当！”
恒济也不知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秦婉婉哪儿来的煞气，被她吼的心里犯怵，连滚带爬的捡起金佛光板就往山下跑。
秦婉婉见他听话，终于松懈下半口气来。要是他们再迂腐下去，那也不能怪自己无情，卷款跑路了。
只是此刻他们过于肃静，秦婉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的语气仿佛有些过激，只得嘿嘿干笑两下缓和气氛，眼神飘忽着解释道。
“我也是着急……哈……哈哈……
你们也知道，现在普济寺什么都没有了，我都不敢信！这些流民连砖瓦都不放过！太凶残了！下雨我们都没地方躲！”
说及此处，秦婉婉又后知后觉的想到现在天逢大旱，真下雨才好，说没地方躲雨这话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她环顾着和尚们看智障似的表情，抽了抽嘴角，再度干笑了两声。
“不是，我主要是觉得吧，这秋天过了就是冬天了，四处漏风这不太好吧！”
她这么一解释，终于把话圆了回来，周遭看着她的和尚们也大大的松懈了一口气，甚至还有几个着急的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这场面瞧得秦婉婉更为尴尬，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慌慌张张的随便挑了一个对上眼神的恒治，板正了神色说道。
“所以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修缮寺庙，管够我们温饱。
而要做到这两点，最需要的就是钱！我们上哪里弄钱，这已经很明显了！是吧？！恒治，你觉得呢？”
恒治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甚至还严肃的站了起来，对着周遭盘腿而坐的僧人们说道。
“秦施主说的是，秦施主千幸万苦从流民手中夺来的物件虽然不少，但坐吃山空，粮价又不稳定，我们还是要每日下山化缘，来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化……化缘？……
秦婉婉目瞪口呆的看着恒治，就仿佛在看一个智障那般。在眼下这个饿殍遍地、流民遍野的当下，你去化缘谁理你啊！
能不能想点实际的啊喂！凭着你们手上的本事，下山去把东西都抢回来啊！再不济报官也行啊！
秦婉婉很想一巴掌把恒治给拍醒，但看着众僧人认可点头的模样，秦婉婉又不忍打击恒治在他们心中的高大形象，只得佯装出一副集思广益的样子，又点了一个资深的长老发言。
“化……化缘这个想法很清醒脱俗，你！没错就是你！袈裟上有三个破洞的那个，不要怀疑了，有点自信！就是你！你有什么建议吗？”
袈裟上有三个破洞的长老见自己逃不过去，只得念了一句佛号，低垂着满是褶子的眼眸，沉凝了片刻慢吞吞的说道。
“老衲也没什么好的建议，只是觉得如今天灾连连，百姓深受其害，死伤成千上万，几乎没几个人能吃上口热饭，化缘怕是难难难……”
秦婉婉认可的点了点头，终于碰到一个脑回路正常的了，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啊！于是她对着长老略微颔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可长老却没有什么认同感，只是无奈的连连摇头，皆白的长眉深深皱在一起，不知是在悲怜百姓，还是在怜悯自己，竟万分担忧的说道。
“现下普济寺虽惨遭洗劫，我们无能再为百姓施粥散药，但钱财好歹都散出去了，也算是我们为黎民百姓尽了一些绵薄之力。
老衲建议派几个僧人轮流下山劝阻报官的百姓，与官府也说一声，就此作罢吧。他们也是没了活下去的办法……左右他们抢，与我们赠是一样的结果，也好也好……”
也好也好……好……好个屁啊！秦婉婉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早知道就不让他接着说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没有什么好建议也就算了！这些狗屁倒灶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前半句不让恒治他们去化缘，差点还让秦婉婉以为这是一位开明的长老，说完后半句才知道这个长老脑子也有问题啊啊！
有人抢了自己东西居然没想着要去抢回来，甚至还要阻止思想健全的百姓去报官？这是什么逻辑啊？！这不是鼓励大家再来抢劫普济寺吗？！虽然普济寺也光秃秃的没什么好东西了，但秦婉婉还是想一掌拍死这个满嘴胡邹的老秃驴！
普济寺就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和尚吗？！！
秦婉婉抽了抽嘴角，按捺住心中想仰天长啸的心思，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静下心态。
“还……还有人，有好的建议吗？”
一直默默无闻的恒慈怀里抱着他一直敲的旧木鱼挪了出来，八尺高的壮汉声音却弱弱的，还有一丝不自信。
“我们……我们可以下山超度亡魂，此时故去的人很多，生意应当会很好，每回只收取他们一文钱，即可填我等口腹，又可行善助人……
何……何乐而不为……”
秦婉婉闻言不由撇了撇嘴，眼神里满是嫌弃。一文钱，一文钱超度一天！这是想饿死自己还是累死自己啊！也不看看现在粮食什么价钱！能不能有点金钱观念啊喂！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直接去打家劫舍把他们抢普济寺的东西都给抢回来啊！一个个榆木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啊！
不过这是在普济寺，即便再落魄，这也是一个神圣的寺庙，断不可明目张胆的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虽说在秦婉婉看来这就是以牙还牙，但于僧人们而言，即便去抢回来，也算是打家劫舍的事情，于情不合，于理也不合。
但被抢了个精光，就这样算了吗？就算她想算了，她的五脏庙也不能随她算了呀！秦婉婉的脑子转了又转，忽而眼睛一亮，猛的一拍桌子说道。
“有了！我们就去超度亡魂！积德行善！
只不过……普通人家超度亡魂都是人来请的，我们挨家挨户的去问不但会让人家会觉得晦气，还抢了当地神婆的生意，很不地道。
我觉得吧……这真正需要超度的，其实反而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尸体。”
秦婉婉见众僧人点头，便咳了一嗓子接着说道。
“乱葬岗知道吧？那里的怨气……啧啧啧，常年都是阴森森的，几十年都没人去管了，如今更是被堆成一座小山。
我觉得你们要做好事，还是得去那里做！几个和尚一起去，做一场大型法事帮他们一起超度。
完了，随手换取几件他们的身外之物，来钱快，还道德，是不是！”
“不可！不可惊扰亡灵！”
就在众僧心房松动的时候，柳夏搀扶着颤巍巍的主持走了进来，他面色枯槁，声却如洪钟，义正严辞的拒绝道。
“你去偷亡人的银子，实在太伤阴德！”
“有什么伤阴德的。”
秦婉婉瞪了一眼柳夏，心中暗骂他居然半路带来了“程咬金”，面上却依旧嬉皮笑脸的诡辩道。
“银子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我们拿走了还能救我们的命，也是给他们积累功德呀！
而且我们给他们做法事，怎么能叫偷，这叫等价交换。”
住持推却了柳夏，急步走到秦婉婉跟前劝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
秦婉婉一梗脖子，声音喊的比住持更响。
“我这是物尽其用！”
“你！”
住持一时被她噎住，弱下气势来，嘴唇无声张了几次，最终还是固执的说道。
“无论你说的再好听，不行就是不行！老衲绝不会让他们去干这种道德败坏、有损名声的事情！”
秦婉婉闻言，亦是涨红了眼眶，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道德败坏，她只是真的不想看到好心收容他们的僧人们死去……她只是不想看到最后一方净土也消失……
所以她为他们想了这么多办法，她为他们找了这么多借口！他们只要这样去做就行了，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领情？
“道德道德，你就宁愿看着你的这些门人弟子都饿死，也要讲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秦施主。”
住持此刻已然冷静下来，他对着她沉长的念了一声佛号，不悲不喜的说道。
“修身修心，这才是一个僧人应该做的事情。
命，都是虚妄，我们都是来凡间受苦的。
若是命绝了，便是苦到头，渡完劫了。你应该为我们高兴才是。”
众僧人垂眸呢喃“阿弥陀佛……”，在荒凉后院洒扫的扫地僧轻锤响梵钟，袅袅腾腾，竟又是一派遗世独立的景象。
秦婉婉盯着他们顿了顿，抬头将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给憋了回去，憋的鼻头通红，声音厚重。
“我只知道，现在这个世道道德不能当饭吃，没道德才能活下来！”
她摘了住持送给她护身符丢在地上，捂着面颊便跑开了。
“施主！”
恒治匆匆起身，欲要去将她追回来，住持却伸手拦下了他，俯身拾起地上那个已经带到褪色的护身符，轻声叹息。
“随她去吧，她会想明白的。”
搀扶着主持的柳夏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的勾起唇角。
她会明白？怕是你不明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