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接续上篇
严守臣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秦王日前向陛下请旨,欲往枢部历练一番,无奈时日琐事繁多,臣尚未安排……陛下,刀兵国之大事,秦王于掌兵职责一无所知,臣以为……”
“国公久在军机,枢部亦在国公治下,想那京畿六军统领多与国公相熟。秦王掌兵符,又不是亲统六军,有国公在侧帮扶照应,当是无碍。陛下……”
“陛下……”
萧鸿辰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不停的你来我往,不由得节节冷笑,“这掌符之人选,两位爱卿要不要退殿之后再去仔细相商?”
……
萧仲康与严守臣二人当即脸色煞白,“臣,僭越了,请陛下责罚。”
视线落在堂间二人身上,萧鸿辰扶案而起,“调神策军、神武军各一部参与城防,着秦王执掌兵符。”
……
萧仲康与严守臣二人闻言,虽心怀各异,却均是对此再无话可说。
萧仲康沉声奏禀道,“今日臣工在朝堂所议均是祈雪一事。奏呈中对此多有扉议,请陛下过目。”自有黄门将今日成叠成摞的奏章摆在龙案之上。
“天具异像,澈寒冰凌,皆非吉兆。至今,祈雪已是第六日,非但未有丝毫雪之迹象,反倒是流民百姓死伤惨重。”萧仲康顿了顿。
萧鸿辰沉吟道,“说下去,廷议意欲如何。”
“臣工皆欲请旨,暂停祈雪。天祭坛法台一旦撤去,便能安抚流民之异动,彰显朝廷体恤流民之苦,善加疏导也能稍减九门抵御流民妄图入城的压力。此一举多益,是故……”
“是故你便忘了是谁在官道之上搭救了你的性命?”
“臣,诚恐。静贤师太再造之恩,不敢稍忘。臣将亲迎师太步下法台,妥善送至寺中。”萧仲康诚言道,“然则师太救臣,只为一命。暂停祈雪,为的是千万黎民之生计性命。”
事关廷议,严守臣便双目低垂,在一旁不置一词。
只闻听萧鸿辰嗤笑一声,“那就请辅政王问问朝中百官,这流民是哪里来的,又为何聚在京郊经月不散!澈寒冰凌,是祈雪祈来的异像?不若说是朕祭天祭来的好了!”
严萧二人当即跪倒在座前,“陛下息怒。”
萧鸿辰霍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又回首道,“议吧,国公的军机处也别闲着。要不要将静贤师太也拉去午门腰斩?是不是朕要下罪己诏以平民愤?议个章程出来,但凭二位柱石决断吧。”
……
待苏赫睁眼之际,眼前便是一番纷乱的场景。
万佛寺众尼此刻并未诵经祈雪,竟然皆持剑立于场间……苏赫定睛看去,赫然是摆下了莲心波耶剑阵!
阵眼中的静相,好似已然虚脱,仪容在她身侧倾力搀扶着,一个个僧尼均好似受到剧烈震荡一般摇摇欲坠,均是几欲站立不稳。
四周随护的大智寺、法显寺僧人怒目圆睁如临大敌……几位一身朱红袈裟的大和尚在法台之下神色慌乱的守护着气息不宁的觉远、释道两位方丈。
苏赫禅定数日之久,却并不知道自己一坐之下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他头脑尚有些发懵,来不及弄清楚近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远眺一眼……
却看到近卫军骑队与护卫在此地的禁军兵马分列左右,刀剑出鞘,对峙着数不胜数衣衫褴褛的流民……
……
发生了什么?
苏赫赶忙凑身到静贤师太身旁……
还好,师姐无恙。
她依旧是微阖双目,宝相庄严的处于禅定之中。唇际喃喃的默诵着经文,周遭发生的一切,她好似压根浑然不觉。
之后,苏赫便看到了那个人。
……
百步之外,伫立在纷乱流民之中的那个人。
非是他白衣胜雪。
亦不是他好似潮海中的礁石般巍然不动。
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然而他站在那里,苏赫便不得不注意到他。
虽在人潮人海之中,他却像是屹立于孤峰绝顶,雪岭之巅。
他静静的注视着这里。
注视着法台。
注视着法座之上的静贤师太。
他不知已在那里,就这般注视了多久。
……
他忽而看了一眼苏赫。
苏赫亦是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便自人海中踏前一步。
只一步。
苏赫眼中的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猛然惊醒!
仿佛只一眨眼之际,却好似已然过去了数个时辰。
他是谁?
“他是北刀。”委顿在台下的释道禅师不由得苦笑,“今天他已在此妄杀三人……此间却无人可以挡的住他……”
显然释道、觉远二位方丈都曾试图挡住北刀的脚步。
显然这两位场间的高僧都挡不住北刀的脚步……不止是挡不住,此刻他二人根本站也都站不起来。
莲心波耶剑阵也挡不住,数百名万佛寺持剑僧尼皆被震倒在地上,已是东倒西歪……
苏赫自台上站起身来。
他看到此刻挡在北刀面前,有两个人。
两个如松柏般挺拔的人。
……
“我自然是敌不住他,这是想都不要想的。”方志侧过脸看着身侧的印能道,“所以你可以走了。”
这根本就是不符合逻辑的一句话。
他们都是康公公的人,所以即便这句话不符合逻辑,印能却听的懂。
“我留下,我们的机会就大一些。”印能道。
“根本就没有机会,哪里会有大一些小一些的区别。”
印能摇了摇头,“我想试试。”
方志摇了摇头,“你若要试,他身边就再没有我们的人……如果是这样,康公公会很不高兴……你执意要试,那便对不住了。”
方志随即出手。
劈掌便拍向印能的肩头。
印能没有躲。
拧腰侧踢,腿中带剑,呼啸有金戈之意,凌厉的向北刀横斩而至。
这一腿,印能全力施为,已然登峰造极!
方志左掌尚未向印能挥到,右掌便已突然拍向北刀的面门……
一掌寂灭,虽没有静贤师太那一掌削去二十年阳寿的功力,方志的这一掌来得朴实无华,中规中矩,已有一掌祭出便义无反顾的悲壮之意。
一腿,一掌,皆中北刀!
然而,就在即将临身的那一瞬,北刀又向前迈了一步。
负手而行。
一次一步。
这一步,幅距不大,刚刚好将方志印能二人甩在身后。
印能的裤腿飘然落下一角。
方志的袖袍悄然削去一截。
如利刃切过,断口齐整。
“我不是来杀人的。”北刀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你们莫要逼我出手。”
……
“你已杀了三人。”苏赫在法台上对其怒目而视。
北刀对此根本不屑,“我这一步去,挡我者死。”他这一步迈出,身形忽闪之间,距法台只有二十步远。
静贤师太的身子,在他这一步之后,微微的晃了晃。
苏赫提起了身侧的劈山。
北刀脚步顿住,双眼微眯的看着他再熟知不过的劈山,“这是我的刀。”
“现在在我手里。”苏赫凝神戒备道。
“有道理。刀在谁手,便是谁的刀。不过,用我的刀拦我……你难道不觉得这很荒谬……”
“你若退去,劈山还你。”
北刀缓缓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退去。再者,我早已无需用刀。”
苏赫不再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周身蒸腾起无边热力。
大般若神功,急速的运转,此一遭再不似从前!
禅定五日之后,他已见识过何为真正的大般若,他已知道何为真正的大般若。
于是苏赫扬起了手中劈山。
便要祭出千刀。
……
“我想问一问,你试图拦下我的理由。”
“我答应过师姐,不论发生任何事,要保七日祈雪无碍。所以即便北刀当面,明知不敌,我也得拦下你。”
北刀复又盯着他,沉声道,“如此说来,你是她的师弟。”
“北狄苏赫。”
“哦?”北刀略显意外,“圣僧之徒,穆松之子。”
“穆松王,正是家父。圣僧,便是尊师。”
北刀点点头,“很多年前,我与你父曾有过一面之缘。圣僧于我,亦有不杀之恩。可是你要知道,如若你出手,我一样会践复前言。你会死。”
“杀不杀我是你的事,拦不拦你是我的事。这本就是两件事。”
“所以你愿意为她去死。”
“族灭之仇未报,其实我不能死……可是为了师姐,我死不足惜。”
北刀久久的望着他。
“你很不错。刀来!”
一句,刀来,苏赫手中便已无刀。
他掌中紧握的劈山便已离奇脱手。
他握的很牢。
他算得是使刀的好手。
然而他却发现,此刻,他便再也握不住这把劈山……
刀随声起。
厚重无匹的劈山,恰似一道流矢。
响彻天际的龙吟之声中,劈山已凌空电射至北刀近前。
北刀抬起手臂,轻轻摘下面前的劈山。
并二指缓缓抚过刀锋。
劈山之前只是一把刀,然而此刻便像是活了。
仿佛终见旧主般的激动,龙吟虎啸,劈山径自筝嗡响个不休。
他却随手将劈山掷于身侧。
如同利刃切豆腐,大半刀身毫无阻碍的就劈进了土地之中。
“如此便好,没那么荒谬了。那么现在,你还拿什么挡我。”
“这不还有一条命在。”苏赫周身要窍响彻一百零八声,大般若神功已然发动……
他心中皆是震撼!
因为他已在静贤师太的引领之下窥视了大威能圣者的门襟。
他知道这些真正的强者拥有怎样的实力,他们引动天地绝非虚言。
他挡不住北刀。
正如方志方才说的那样,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然而即便不敌,他也必须要这么做。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不为之。
大般若引动的体内金汁已然沸腾,他体内的骨骼已如赤金。
在他身后,高大的金身罗汉圣像隐隐若现。
他抬起了右臂。
劈山不在,他有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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