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皇城密道

    

    家里就只有林静姿与张婶二人。

    张氏寡居多年，前些年又折了两岁的独子，心灰意冷之下就要卖了这京中的房子投奔乡下的娘舅。经由牙侩之手，却叫林静姿相中了这独门独户的小院。

    左右也是一个人，林静姿私下里打听这张氏也是个稳当勤快的，思量着自己时常外出，家里没个人也不成，所以买了院子也就不叫她走。张氏从此便半仆半婶的跟着林静姿一起过活。

    半下午，张婶就眼瞅着林静姿一个劲的偷着乐。

    林静姿不明所以，问她为何。

    张婶冲她挤了挤眼，说要不然她壮个胆儿，去一趟统领府，请苏大人来晚上一起吃年饭。

    林静姿当即就恼了。

    张婶是过来人，知道林静姿素来面皮薄又哪里会真恼了，是以两人吃着年饭喝些酒，张婶纯属逗她，又当着她的面提了两回。

    林静姿羞红了脸，却就此揣了个心思。

    饭罢，时候还不晚，街头巷尾的烟花爆竹声早就响炸了天。二人在家里拾掇停当准备出去就近瞧个热闹，也沾染点年味儿。这方到院子里，就听闻自家门前人仰马嘶，乱糟糟的。

    将张婶护在身后，林静姿冲她比划着噤声，听听到底是咋回事。

    这一听之下，张婶就笑着搔了搔她的腰眼……

    ……

    所谓人仰，正是苏赫。

    这一路之上，冷风一激，他便醉的更甚，几乎不省人事。

    然而施展着马上醉而不倒的神技，下马之时却是不好使的……

    薛贵压根来不及扶，苏赫便直挺挺的倒栽在雪地里。

    “这……哪儿？！”苏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含混不清的问道。

    “到了，大人。”

    薛贵几个好歹将他扶了起来。

    “闪开了！”苏赫摇摇晃晃的推开薛贵，自己扶着火龙驹堪堪站稳身子，拿手上下比划着自个儿，从头到脚，“瞧瞧！可展挂？”

    “展挂！”薛贵心里就不停的在笑，苏大人除了朝服就这一身黑氅在身，哪里有什么展不展挂的。

    “好……展挂就好！”苏赫眼中天旋地转的瞅了一圈周遭，胡乱点指院门，“敲门！让景子……出来接我！”

    ……

    他这一声景子，就叫林静姿在院内心里一疼。

    张婶转过身，就要开院门，却被她一把拽住。

    “姑娘！这苏大人喝成这样还知道找来……”她悄声冲林静姿耳语道。

    张婶心里话，这就明的是苏大人心底里揣着林姑娘的。作为女人，让个男人即便醉个半死都还惦记着，也就值了的。

    “大冷天的，赶紧让苏大人家里来醒醒酒吧。”她悄声又道。

    林静姿却冲她摇了摇头。

    张婶伸手指了指她，急的一跺脚，抹身便就进了厨屋里，赶紧预备着熬个醒酒汤。

    林静姿独在院中，却一动未动。

    她听的清楚，他要找的不是她，是景子。

    她在等，只要他接下来喊一声林静姿，只要唤一声她的名字……

    她便什么也就顾不得了。

    ……

    “好嘞！”薛贵应一声，正要举手叩门之际……

    他却皱了眉，一转脸，迟疑问道，“大人……这……景子是谁？”

    “景子？自然……”苏赫打个酒嗝，“就是景子！”

    薛贵心下顿时有些慌乱！

    难不成他问也没问清楚，就给大人带错了地方？！

    这理藩院向导司掌图右使林静姿的住处，是苏大人着他私下里打听的……

    是这里没错！

    可这景子，他却从来也没听大人提过的。

    难不成是大人私下里置下的妾室，或是个青楼的妞儿？

    苏赫依稀听着薛贵的问，自己也有些发懵。

    他左右打量一番，却是东南西北都辨不得，“这是哪儿？”

    “这是……林右使家里……”薛贵当即苦了脸。

    “林右使？”

    “掌图右使，林静姿啊……”

    只林静姿三个字，却就叫苏赫脑子里顿时清明了几分。

    “哦……那你退过一边，这得我自己来叩门。”摇摇晃晃的步至门前，苏赫抬起了手……

    院内的林静姿紧捂着胸口，她的心此刻几乎都要从嘴里蹦了出来……

    紧几步上前，她作势就要拉开门栓……

    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不管他心里装着的是景子还是她，此刻她不想去想，她也不去在乎了……

    在这大雪纷飞的年夜里，他能来，醉成这副德行还想着她，这也就够了。

    ……

    苏赫却放下了手。

    那稍纵即逝的清醒，令他踉跄退步，暗自惨笑。

    他这是在做什么。

    便唯有恍惚无助之际，醉酒心痛之时，他才知道来找她么……

    他当她是什么。

    她也说了的，她不再是景子了。

    自己这么做，何其荒唐！

    苏赫两手捧起雪，使劲擦在脸面上，待得片刻清醒之后便摇晃着爬在马背上，“走。”

    薛贵赶忙上前又问，“大人，景子家是在哪儿？你可还记得？”

    “去签押房。”

    ……

    签押房，位于皇城西南角。

    是御前侍卫在皇城日夜值守，往来听命调动的驻所。

    夜间宫门落锁，宫内一应事务便交由内廷太监。

    按例，每晚要有侍卫正副统领其中一人在此值夜。苏赫自然是未曾来过，之前是由萧明焕与徐天德二人轮番担当此任。

    ……

    萧明焕怎么也未想到，大年夜苏赫苏统领会一身酒气的置身这里。

    显然苏赫醉的不轻。

    他裹着风雪一进门，便泛起冲天酒气。

    摇晃着萧明焕一拱手，苏赫道，“萧兄辛苦。”

    一声萧兄，却就让萧明焕顿时手足无措，赶忙上前躬身道，“大人辛苦！不知大人深夜来此处……”

    苏赫醉意依旧浓浓，冲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萧兄走吧。”

    “走？走去哪里？”萧明焕不明白苏赫的醉话。

    “这大过年的，怎好让萧兄一家老小苦苦等你到天亮，我在这里守着。”

    “那如何能够！”萧明焕闻言便是心中一暖，“大人回去早些休息，年节不年节的，这么些年均是这么过的……家里也是早就习惯了。”

    “今年不比往年，萧兄如今升任从一品，当然要在这年节光宗耀祖举家同庆，赶紧走……是我来晚了。”

    “大人请看。”萧明焕一指屋内的桌案上，酒菜皆有，“家里早就给送来的，在这里过年节也是一样的。”

    苏赫脸面一板，“我说了算！”

    萧明焕坚持定要陪苏赫一起在此值夜，却连同薛贵几个均被苏赫轰了出去。

    “除了在此应值的夜间侍卫，你们都家去。陪陪老人孩子……我就一个人，无所谓。北狄也没有你们这年庆的节日，过不着。”

    ……

    且不提萧明焕几个如何心下感念，他们均是再清楚不过，大人要留下值守，便是真心就要留下值守，他从不会做那些虚头巴脑的伪善之举。

    苏赫醉意熏熏的自院子里转过一遍，又去外院屋子里跟夜值的侍卫们聊过几句，见他们虽然不能饮酒，却也是吃食不缺，这才晃着身子回到里院正房。

    签押房的正房便倚着皇城而建。

    此间有一道暗门伪饰的极为精巧，平素根本看不出来。暗门之后，一条暗道直通宫内，这便是全大夏仅有几人知道的皇城要窍所在。

    暗门由精钢打制只能从宫内打开，机关锁头的钥匙便只在皇帝一人身上，如此设置只为了一旦宫内有变可以着人迅速联络到宫外值守的御前侍卫。

    萧明焕也是不久前经由景帝授意，才将这要紧之处告诉苏赫知道。

    用手摩挲着暗门无恙，苏赫便一头栽倒在榻上。

    他又猛的翻起身来……

    可了不得。

    这一倒下脑子里就翻江倒海，天地倒悬，苏赫捂着脑袋暗自发笑，他真是许久也未曾这样醉过了。

    呆坐片刻，瞅一眼桌上萧明焕家里带来的酒菜，苏赫认真的分析了一下，不能倒头就着的关键原因就在于……

    喝的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