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秋燥气短
“苏大人谨遵圣谕,只掌兵事,从未染指过政务。身兼副钦差一职,南直隶、江南道、漕运官员屡屡找来想要拜谒一番,苏大人一个也未见。有苏大人的兵马在侧,老臣后顾无忧,此次整肃漕运,一应钦差事务处理得甚为顺利……苏大人实在功不可没。”
养心殿内,左都御史梁广正在御案前躬身回话,言语间对苏赫颇多赞誉。
诚然,这一趟差使办的甚为妥当,他这位三朝老臣脸上可谓光鲜,苏赫虽说年轻,处事却极为老辣,自清缴漕帮私下转来给他的银票……如今稳稳揣在兜里,一向朝风刚正,风评清廉的梁老御史仿佛年轻了几岁。
萧鸿辰自然是对此次漕运一事甚为满意。
可谓去他心头一块巨石。
“梁御史辛苦。”
“老臣不敢!谨遵圣谕行事,未有丝毫辛苦之处……这皆是圣上英明。”
萧鸿辰极为受用的点点头。
面圣奏报已毕,梁广正跪安,又冲一旁的萧仲康拱手道别,便自身退。
……
“听说严国公身体有恙?”萧鸿辰不假颜色的出声问道。
“回陛下,今日朝堂未曾见到国公,怕就是的。”萧仲康回道。
“他病的真是时候。”
萧仲康做不解之状,“臣……”
手中拿捏着那一份苏赫递来的奏报,其中夹杂着一封严守臣的手书……萧鸿辰拿起,却又放下,只冷哼一声。
拿手点指桌案,萧鸿辰又问,“裕亲王可知白方朔为何退兵?此时他的边军又在何处?”
“这皆是枢部事务,臣,不便过问。”
“那便代朕叱问枢部。”
“这个……”
“嗯?!”萧鸿辰面色不虞的言道,“什么这个那个,含糊其辞!裕亲王的这辅政之位难道是虚职不成?!朕不明白,这枢部究竟有何不便过问之处?”
萧仲康眼中当即一亮,转身在御案前掀袍跪倒,“臣,领旨。”
候了那么一刻,却未闻听叫起,他不由得一愣。
果不其然,上谕随后便至。
“那袁承焕,你往日可曾知晓?”
只听这一句,萧仲康不禁心中苦笑。
这天底下,原来哪里有那般便宜之事……按下个葫芦,浮起个瓢,从来便是如此吧。
以萧仲康数十年混迹朝堂的老道,安能揣摩不出景帝的心思……
他便知道,既然着自己叱责枢部,那么自己的户部……这就算是要交出去了。
他当即头也不抬的回道,“袁承焕曾官拜户部郎中,此次在邯城知府任上异军突起,可谓以一己之力保邯城不失!实在忠心可鉴,刚毅不阿之能臣!臣以为,袁承焕乃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其人可用!”
“那便议一议吧,朕记得户部左侍郎出缺久矣。”
“臣,明白。”秉承圣意,萧仲康未有丝毫犹豫,便斩钉截铁的立下断论。
“起来吧。仲秋亦老虎,秋躁易倦,你也要仔细身体。这袁承焕如若有功不赏,怕是臣公都看着呢,也难平民意……你着意看着办吧。”
……
待得养心殿内安静了下来,郝战与魏思勤二人方自风屏后的隔间转出身来。
似已硬憋了许久,老将军郝战压着生咳了几声,嗓吼间丝丝带响。
“朕方才嘱咐裕亲王,秋躁气短,老将军也要仔细身体。朕还对老将军有颇多依仗。”萧鸿辰侧身对康佑福道,“去殿之时,着太医给郝将军瞧瞧身子。”
康佑福躬身应下。
郝战当即洪钟般敞笑两声,“不劳陛下挂念,老臣的身子骨硬朗着,当用,当用的!”
冲郝战笑了笑,魏思勤两步并到御前,“陛下,这是微臣与袁知府近日往来的手书,请陛下御览……其间袁知府对邯城一战的始末多有提及。”他垂首暗自摇头,“军中邸报,确实甚为偏颇,不足信。”
萧鸿辰当即便冷笑连连,“朕早已接到苏将军的密报。”他却也不接过魏思勤手中信函,只冲郝战抬了抬手,“老将军拿去看看便是。”
不做丝毫客套之语,郝战伸手便自魏思勤手中接过信函,就着透进殿内的日光,一目十行的阅过。
却又慢了下来,他将信函捧在眼前,细细的读着。
时而眉峰紧蹙。
时而双目圆睁。
他接续着前后翻看信函,向魏思勤问道,“这确是袁承焕,袁知府亲笔所书?”
“敢叫老将军知晓,下官与袁知府乃是同年,皆是宝顺元年陛下第一场恩科进士……素来私交相厚。袁承焕其人断不会弄虚作假,这书信确为其手书,言语凿凿,句句为实。”言语间,他对与袁承焕之间的私交并无丝毫的掩饰之意,他冲萧鸿辰躬身道,“微臣可替袁知府作保。”
萧鸿辰不过摆了摆手,心下对魏思勤这位他早就看重的直臣颇为满意。
郝战终就一捋颌下白髯,朗声大笑道,“不愧是咱们苏将军!当用还得是近卫军!”
他转身面向萧鸿辰道,“却也奇了,这下山摘桃子的神策军尚俘获敌军数千,怎滴未闻听苏将军那边逮到一兵一卒?”
萧鸿辰闻言眉锋一挑,冲前探了探身子,“老将军还不知道他一贯是如何行事?这小子从来便是闷声发大财的!”
这小子……
魏思勤并未抬首,始料不及的闻听这三个字出自景帝之口,便是心下一惊!
能让景帝称呼的如此亲厚,这苏大人虽然出兵数月,久不在京中,未料想这圣眷依旧如此之隆。
不由得心下对这苏赫又仔细了几分。
“哦……哦……哈哈!”郝战顿时了然,随便便深以为然的大笑数声,“陛下可否让老臣知道,苏赫这一遭又拢回来多少兵马?”
萧鸿辰似随口道,“据他所奏,甘凉骑勇连人带马六千之数,自俘军中遴选了悍卒过万……你且就听听便是……”
郝战当即便是虎躯一震!
他如何不知道苏赫行事总要打些埋伏,报俘获万六千人马,实则怕是至少两万往上,三万左右……竟然是如此大捷!
想一想苏赫却只能不敢声张的私下密报,郝战心下不禁嘿嘿两声。
这臭小子果然狡诈之极,已然高位至大将军衔,想必他已自忖过,他即便立再多战功也已是赏无可赏了……
不过双十年纪,他还想怎样!骠骑、辅国、镇军三大将军衔皆是统御举国兵马的大帅,非国战之时断不会轻授。
该!
这臭小子!
郝战面带笑意的思忖间,魏思勤却心下一转,当即上前奏道,“陛下,纵然苏将军一贯淡薄名利,既然密报御前,又有袁知府的书信在此,两相印证之下苏将军与近卫军实在大功于天下社稷!这如若不赏,会寒了军中将士的心啊……”
萧鸿辰点了点头,对此却不愿多说些什么,毕竟近卫军是他的亲军,赏,如何赏,他心下早有计较。
“今日要二位前来,非是议这邯城一事,却另有要务相商。”自御案上摘出苏赫的密奏,萧鸿辰沉言道,“还是这小子……”他不禁摇了摇头,随即将那信函遍示二人,“仔细看过说话。”
他自起身,踱步至堂间,负手而立。
随即他又沉声道,“苏赫所奏,只入二位之眼,断不可入三人之耳。”
郝战、魏思勤面色一凌,已知苏赫的密报干系重大,对视之后二人当即双双跪倒,连称不敢!
郝战两道白眉便渐渐的紧蹙了起来。
他边看边喃喃言道,“修缮驿站……检视驰道……雁鸣关?军都山……铁门关,北面内三关的防务……调疾东大将军的兵马西进……”
他的眉迹拧出印刻深重的川字纹,上下看罢,将苏赫的密奏交于魏思勤之手,郝战紧步来在萧鸿辰身侧,“陛下……”
却又沉思片刻,郝战方才展眉道,“苏赫这是觉得漠南有变?!”
魏思勤也已是草草看过,于军务他并不擅长,只听郝战之言,他接话道,“尚未听闻雁鸣关徐凌徐大将军有关漠南的奏报。记得五月间,徐大将军曾请旨派兵北进一探漠南虚实。”
郝战摇摇头,“当时枢部并未应允。难不成,苏赫始终在关注漠南动向,他已有些什么消息?”
萧鸿辰便冷声道,“他生在北狄,对漠南自然是再熟知不过的。可恨这竖子,只列下这数条方略,却语焉不详,只字未提漠南变故……”
见景帝面上已有怒意,郝战赶忙释义道,“怕是苏将军的消息也非确凿……”
“非确凿?收些东南西北风,他就敢奏报如此详尽的条陈?!他知不知道,如果按他所奏行事,动的就是国之根本!果就如此行事,预备下这些事务,岂不是立刻便要天下皆闻,却就让漠南蒙真有所警觉?!”
“说不得苏将军的意思,便是要陛下留意漠南,亦或者这些事先就私下里准备起来,以防生变?”魏思勤若有所思的言道。
“说不得?亦或是?难道要朕去揣摩他的心思?!这小子实在极其可恶!”
郝战两道重眉高高挑起,“陛下,苏将军现在何处?可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哼!
萧鸿辰重重的哼一声,“跑了!跑去安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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