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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盘绕,檐牙高啄。一场风雪之下,园中红梅静立,悄然无息地开满了枝头,红得像血。
那是夏不染来到这里的第一年种下的,过了这个夏天就是第四年了,这梅树已经从一棵半人高的小树长到如今这般高了。
寒风一吹,有花瓣飘落。
“来人把这里洒扫干净,待会儿有贵客来,手脚都麻利点儿。”
“是。”
山石一角人影绰约,几个下人边扫边唠嗑,猜测着那贵客是谁,远远的就见着回廊的那头有人走了过来。
领头那人正是少宫主蒋易,身后跟了四个人,身披裘衣,清风朗月,正是之前还在半山腰的五个人。
从回廊那头走过来,园内有几颗高大的冬植刚好遮住了一半的身影,蒋易带着人往前殿走去,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身影。
再看去,那处就只剩下风卷枯枝声。
风雪渐盛,宾客进入宴客的霜华殿,宴会尚未开席,上首位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而正该待在霜华殿接待宾客的蒋琰,此时正领着上官柔几人进了后殿。这云霄宫极大,廊腰缦回,走过几个转角就看不见来时的路了。
外面的雪花顺着枝丫飘进来,石阶上却扫得干净。
夏锦书走在最后头,时不时抬个头听听蒋琰说了什么,其余时候视线都不曾在沿途的风景上收回来。
她记得自己来云霄宫修学的时候,瑶仙宗还是夏季,夏夫人知道要来云城,特意提前托人去买了暖玉。
暖玉算不得多稀罕,只是那颜色她很是喜欢,通透的绛红色,看起来像是血玉,上头雕着几朵花。
她们三姐弟每人都有一块,分别刻了自己的名字,她很是喜欢,常常取下来握在手中把玩。
只是后来就弄丢了。
她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来云霄宫修学的时候夏夫人就不情愿她来,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天寒地冻的,待久了会把人冻坏的。
上一次来这里是很多年前,心境和此时完全不同。
夏锦书收回视线,却迎面看见几个人。
领头的人她认识。
蒋易恭敬行礼,身后几个晚辈也一一行礼,夏锦书一眼就看见了林幽,最好看的那个就是。
蒋易和蒋琰点头,又和上官柔等人行礼,“父亲,我们在后书房等您。”说完就和夏锦书一行人错肩而行,在经过夏锦书时,夏锦书感觉自己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不过她不动声色的收好,面色不显,目送几个人远去。
……
收回视线,夏锦书手指捻着一块小小的玉石,安静着没说话。
掌心的玉石很小一块,圆润小巧,巧的是,这块玉石也是绛红色。上面有几条细小的裂纹,像蜘蛛丝一样的蔓延开来,咋一看还挺像一朵盛开的花。
见夏锦书一直安静的不说话,蒋夫人放下茶杯,从身边侍女的怀里接过一个盒子。黑色的,小小一个,巴掌大小。
蒋夫人把盒子推向夏锦书,“这个盒子,是我当年收拾阿离遗物的时候找到的,这个盒子也不知道是上了什么锁,用寻常的法子也打不开。小书说他试试,我没答应。”
蒋夫人说的小书,是如今飞书阁的现任掌门人,当年文絮出嫁云霄宫的时候,文书尚小,这几年来时常往来云霄宫。
夏锦书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那个盒子,她没印象,也不记得蒋离什么时候拿出来过。
从来到这云霄宫开始,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宫门外的红衣,蒋琰见到她时的反应,还有这块不知道谁塞过来的绛红色玉石。
这种种的一切,都让夏锦书感觉到怪异,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有眼前这个和善温柔的女人,蒋夫人。
从见面开始,她就没看夏锦书一眼,却又在这时拿出来一个盒子,说是蒋离留下来的。
蒋夫人也不在意夏锦书有没有看那盒子,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那个盒子,我也只见过一次,上次见还是五年前。”
五年前,那时候夏锦书还没死,蒋离也还活着。只是那时候夏锦书被万家讨伐,应该已经和蒋离断了关系才对。
“那时候,阿离不听劝,非常去找你,也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听说你在裂痕谷,自己的伤还没好就着急忙慌的去了。”
上官柔不动声色的蹙了下眉,但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中途贸然打断,她有些担忧的看向夏锦书。
夏锦书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侧面只能看见一半的脸,发红的眼角,轻抿的嘴唇。这张脸是上官柔以前没见过的,陌生的,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夏锦书发自内心开心的笑过了。
从夏锦书那天醒过来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好像什么事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还是会笑,会和大家开玩笑,可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上官柔在脑中回想上一次看见夏锦书开心的笑,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她看着夏锦书抬起头,对着蒋夫人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不自然的,装出来的笑。
夏锦书甚至装得很不走心,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看出来了。
夏锦书抬起头,其实她连装都不想装,她是真的笑不出来。直觉告诉她,这个盒子绝对不能拿。
她把盒子推回去,“蒋夫人,这个盒子我也没见过,不过既然是令千金的遗物,还是好好留着吧。”
她说,令千金。
蒋夫人放在宽袖里的手指掐住掌心,手指用力到发白。
临走到门口时,夏锦书听到蒋夫人笑了下,说,“希望你今晚过后还能不改变想法,有些事,迟了就是迟了。”
夏锦书皱眉,这话里有话。
她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
这心悸在宴会上看见忘忧后达到了顶峰。
忘忧还是老样子,一身的红色衣裳,衣衫单薄,在一众锦衣貂裘中显得格格不入。左脚踝骨有一只银色的小铃铛,每走一步就叮当作响,一路走来吸引了众多目光。
夏锦书有些记不清了。
她好像在另一个地方看见过忘忧,对于之前朝夕相处过的那两年,夏锦书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
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只有一片竹林,和眼前铺天盖地的红色。
她好像听见骨头断裂,皮肉绽开。
那是谁的记忆和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