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名门之秀的烦恼

    

    去美国的前一天，唐闻馨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出发要带的行李箱。

    “闻馨，你只需要把最要紧的东西带着，其他的，妈妈会帮你寄过去。”蒋教授在一边帮着忙，不放心的问她:“确定不要人送你过去吗？”

    “不用。”

    “纽约那边，我已经跟你舅舅联系好了，他会去机场接你。等你下了飞机就联系他……”

    “知道了，妈妈，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让你一个人飞去国外，妈妈还是不大放心。如果驰早不是从日本出发就好了。有他陪着，我也放心些。”

    唐闻馨继续埋头整理东西：“要他陪着做什么，我一个人可以的。”

    蒋教授看了唐闻馨一会，试探着问：“前段时间，我听几个助教在议论，说学校里，甚至大学城里，都传言你跟驰早在交往？”

    “别听他们胡说！”唐闻馨有些生气，“都是去年春节遇到的那几个同学，在班里乱传，说什么我跟他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现在大家越传越离谱了！”

    蒋教授笑了：“也不算乱说啊。你跟驰早本来就认识多年，也算是一起长大。你们班同学怎么现在才知道，你们从前都没有说过吗?”

    “谁没事去说这个……”唐闻馨语气冷淡，把几本厚书放行李箱。

    “书不用放进去，拎着太重了，我很快会帮你寄到那边。”蒋教授把书拿出来，放进另一个箱子里。

    “闻馨，你已经二十岁了。从前怕影响你学习，我跟你爸爸都没认真提过这事。但现在，你是该好好考虑了。驰早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同龄人里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孩子。他修养好，脾气好，家庭也好，而且他父母都喜欢你……“

    唐闻馨背过身没说话。

    ”你们现在究竟相处的怎样？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怎么也没见你和他有什么来往？”

    “还能有什么来往……”

    “驰早那孩子深沉内敛，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看不出什么。你们私底下，他对你怎样？”

    “没有怎样，我跟他接触的不多……”

    “那你在班里，知道他有走的近的女同学吗？”

    唐闻馨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没有。你袁阿姨对驰早看得严着呢，不会允许他随便交女朋友的。”蒋教授笃定的说。

    “她担心驰早也是有道理的。他们家家境优渥，驰早人又优秀，长的又帅，从小到大都太受女孩子欢迎。现在的年轻小姑娘，个个都精明的很，也开放的很。你袁阿姨一直堤防着，生怕他被人带坏了。”

    蒋教授看着唐闻馨:“虽然我很看不惯外面那些女学生的作派，但也不得不为你着急。闻馨，你什么都好，人也聪明，就是太端着了。“

    唐闻馨不满:“我什么时候端着了？……”

    蒋教授笑着说:“我是你妈妈，我当然知道你。你平时最知书达理，好相处，也有大家之气。但我知道，你越是喜欢什么，就越是端着。比如对驰早，你就是生怕人家看出来你喜欢他。”

    唐闻馨的脸立刻红了，矢口否认：“谁喜欢他……”

    蒋教授笑着没说话。

    唐闻馨闷头整理行李，心里真是难堪。

    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驰早，而只有驰早不知道？

    或许，他只是不想知道……

    ……

    从前，唐闻馨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驰早。如果对他的那种感觉算是喜欢的话，那她真的喜欢他好多年。

    第一次见到驰早是什么时候，才初中吧，真正的豆蔻年华。

    她爸爸的数学模型实验室，与驰早父母的公司有项目上的合作。从那时开始，两家人走的更密切，私下经常见面。

    驰早第一次跟着他父母来她家做客。那个年纪的他，就已经像是从画里走出的美少年，颀长白皙，剑眉星目。他微笑着跟她打招呼，举止优雅得体：“你好，我叫驰早。”

    “你好，我叫唐闻馨。”她礼貌但淡漠的打完招呼，带着他走进客厅，然后退回到爸妈的身边。

    唐闻馨从小生活在高知氛围中，身边的家人亲戚，不是有名望的学者教授，就是任政府要职。她不知不觉受到影响，喜形不颜于色，行为举止尽量符合淑女的规范。

    从小到大，她都集宠爱和夸奖与一身。矜持、优雅、高贵、端庄，加上家境，她一直是同龄男生眼里，高不可攀的名门之秀。她成绩优异，擅长文学，尤其古典文学。她迷恋古典文献里那种矜持含蓄的美。

    她见多识广，在社交场合表现的端庄得体，但私下里，她有着林妹妹一般的细腻感情。她喜欢古筝，喜欢诗词，容易悲秋惜春。

    她理想中的爱情，是有人会倾慕她清冷淡漠中的美好格调，理解她因为感情细腻而有的小作怡情。

    那个人，会像宝玉对林妹妹一样，跟她心有灵犀。欣赏她，恋慕她，哄着她，理解她的清高与孤寂，理解她闹小情绪的背后，是因为在乎。

    她可以好好爱一个人的，只要，她喜欢的那个人肯主动过来对她表示爱慕。

    可惜，驰早并不是她的宝玉哥哥。他从来没兴趣跟她玩”我猜你在想什么的“游戏。他对她总是控制在礼貌的范畴，绅士但是疏远。他会在需要的时候周到的照顾她，在她无言的时候，没话找话的聊天，只是为了避免尴尬。

    他对她如此，她只能表现的对他更加无所谓。

    唐闻馨从不主动跟他说话，对他的一切都不打听。听到父母提到他，她也从不接话，装作不想知道。

    蒋教授说的很对，唐闻馨越是对喜欢的东西，越是端着架子。哪怕是她第一眼就爱上的娃娃，也得妈妈看出来她的喜爱，买过来硬塞给她，她才会在没人的时候，窝心窝心的抱在怀里。

    对待她喜欢的人更是。

    主动缝迎，那不是她要的爱情。

    可是这么多年来，驰早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朋友以外的兴趣。

    她有时候也会失落，也会担心。

    驰早的优秀，英俊，自律，走到哪里都很受女生欢迎。尤其a大刚开学的热搜事件，让他成为同学们眼里闪闪发光的校园偶像，令人望而却步。

    在学校里，那些胆敢对他流露爱意的女生，不仅被他无视，也被其他女同学们私下嘲笑。

    唐闻馨这种矜持的大家闺秀，当然更不会主动对他示好。她是同学们眼中的淑女典范，一举一动，绝不会丢家族的脸面，绝对不能被人耻笑。

    她不找驰早说话，驰早也不找她，班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很早就认识。

    唐闻馨觉得自己把心思隐藏的很好，然而让她尴尬的是，身边的长辈们，好像都能看出她的小纠结。

    当初爸妈笑着问她，为什么要报a大商学院？

    “不为什么，因为我的分数高，报其他专业可惜了。”

    她对自己也是这么说。

    她当然不是因为驰早要去那里，才跟着过去，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优秀。但究竟证明给谁看呢，她不想去追究。

    大人们都对她很赞赏，尤其驰早的妈妈，经常称赞她矜持优雅，懂事妥帖。他妈妈偶尔会说笑：“我理想中的儿媳妇，就是闻馨这样的……”

    唐闻馨很尴尬，这明明是她想要的，却很不想承认，尤其看到驰早的无动于衷之后。

    她注意到，大学以后，驰早一直在逃避和她在一起的场合，他总是有完美的退避借口。

    唐闻馨也尽量躲着他，好像是在赌气，可惜他连她在赌气都不知道。

    有时候她也会产生自我怀疑，怀疑自己太冷淡是不对的。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试过，流露一点点的爱慕。

    坐在教室里，总是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他喜欢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照着他的身影，身后的白色的窗帘随风浮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终不可谖兮。”驰早端坐在那里看书，身姿挺拔，目光温柔，好像她伸手就可得到。

    但她能感觉到，每当她进一步，驰早就本能的退一步。

    她终于明白了，只有自己保持退的姿态，才是让他不反感的相处方式，才有进的可能……

    她只能继续对他一副淡然的样子，她的内心戏，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更不能让他知道，他无意中的退避，伤了她的骄傲……

    夜深人静的时候，唐闻馨经常去看驰早的学子网，看完就立刻删除访客记录。她对他发的什么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受欢迎。

    每天有无数女大学生活跃在他的主页上。唐闻馨很看不惯她们那种跪舔的姿态。她相信，驰早一定也看不上。不然她就是看错了他。

    果然，驰早对她们不理不睬，无动于衷。

    大二开始后，唐闻馨注意到了一个女生的头像，总是出现在他的动态下。无论驰早发什么，她的点赞都是前十个，评论也是在前排。

    唐闻馨观察了驰早的学子网这么久，知道那些对他很热情的女粉丝，都坚持不了多久。热络络示好个十来天，见他不闻不问，很快就冷淡了。

    而那个女生，可以一连几个月，风雨无阻的占据前排。

    还好，驰早也从来不回复她。

    有一天晚自习课间，唐闻馨听到身后很多同学们在喧华。许洛斐的声音大的恨不得班里所有人都听到，“是驰早的迷妹”“啧啧啧，z大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同学们都凑过去看热闹，唐闻馨听到大家的议论，男生都说那个女生漂亮，有才，画画很厉害。

    夜里，唐闻馨不知为什么，有点辗转反侧。忍不住去驰早的学子网看，他的好友列表里果然有了一个新的好友，就是那个坚持出现在他动态前排的女生。

    唐闻馨去看了那个叫时玥的女生的主页，看完就秒删记录，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她来看过，否则她一定很得意。

    时玥的主页上除了画没有别的。她确实画的很好，但又怎样呢，她只是个三流大学的艺术系。驰早就算能欣赏她，他妈妈也不会接受她吧……

    唐闻馨不知不觉，想了很多。

    从那以后，她更加留意驰早的动态，还好驰早之后就没再回复过时玥的留言，证明他们并无交情。

    只是唐闻馨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时玥这样的女生？明明驰早不理她，还可以日复一日的活跃在他的主页上。她真的没有一点受伤的感觉吗？姿态放的这么低，不怕被人看轻吗？

    唐闻馨绝对做不到这样，她输不起。

    输不起名声，也输不起自尊。

    ……

    有一次，唐闻馨突然听到许洛斐在跟驰早提到时玥这个名子，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唐闻馨本能的朝那边看了一眼，许洛斐立刻挑衅的看着她，她赶紧转过头去。

    她真是讨厌许洛斐。

    她觉得驰早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每天凑在驰早身边，驰早迟早会被他影响。

    许洛斐自己有一堆网红女友，那些娇娇滴滴的女生有时候还会跑来学校找他，每次来的都不一样。由于许洛斐的家族能操控媒体，没有人能爆料他什么。他们那种挥金如土的财团家族，与唐闻馨高雅的书香门第，氛围完全不同。

    许洛斐和那堆狐朋狗友，整天开着豪车压马路，泡吧，玩电竞，是她瞧不起的虚空浪荡的人生。

    她讨厌许洛斐，而且她能感觉到，许洛斐也讨厌她。

    尤其上学期，她和驰早的传闻出来以后。

    她听到许洛斐跟那几个女生说笑，“你们几位美女去二世古滑雪，怎么不叫上我？有人要陪家人，没空去，我有空啊……”

    唐闻馨知道，他有意说给自己听。他怀疑她明知道会被人遇见，还有意去那里。

    唐闻馨很生气。她才不会做这种事。

    她家人要去哪里渡假，去哪里见老同学，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怎么能想到那一天刚好能遇上呢。

    难道驰早也相信，是她安排的？

    真是气愤，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大学城的传闻也给她带来很多困扰。

    传闻出来后，很多人去她主页上瞧。人们都笑说他们是学霸联手，家族联姻。甚至有肤浅的喷子，留言说她的外表配不上驰早。

    唐闻馨这种名门之秀，从未受过这样无礼的评头论足。一直以来她都低调，优雅，受同学们赞叹。

    她从前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容貌不自信过。虽然算不上大美女，她也是端庄秀丽，从小弹古筝，练芭蕾，身边的人都称赞她气质好。

    可是，在这样一个网红审美盛行的时代，她这样内外兼修的气质美女，照片总不如那些肤白貌美的网红来的惊艳。不管那些网红的外表下，是怎样肤浅乏味的灵魂。

    她相信真正有内涵的人，才不会喜欢网红，比如驰早……

    然而，讽刺的是，驰早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网红。就是那个，后来成为博览会热搜美女的时玥。

    唐闻馨从前一直有暗暗的观察驰早，并没发现他对谁感兴趣。唐闻馨自我安慰，可能驰早就是这样高冷的人，看着亲和，实际疏离。不仅对她，对谁都如此。

    然而后来的事，才让她明白了，驰早不是高冷，只是没有遇到让他不高冷的人而已。

    他对时玥就不高冷。

    她不知道驰早和时玥有没有悄无声息的在发展。她只知道大二上学期最后一天的自习室，驰早匆匆的走出去，然后，她从楼上看到他，站在一个在画画的女生的背后……

    这学期，学校里关于她和驰早的传闻盛行，驰早很绅士的没说什么，把解释的权利留给她。让她还抱有一丝丝希望，希望他会默认父母的安排。

    可是，希望很快就破灭。

    在博览会期间，她看到驰早突然上了大学城的专车，跟许洛斐的一个跟班换了座位，坐在时玥身边。

    车上的同学都已经很累，没有人注意他们，她却注意了。驰早坐在时玥身边，看着她沉睡的侧脸，看了很久……

    还有，科技馆的展馆里，她注意到驰早每次休息时，都会站在窗前出神。她后来发现，从那里刚好能看见时玥在欧洲站工作时的身影……

    与唐闻馨在一起的时间，驰早永远是礼貌，客客气气的保持在界限之外，没有给过她一丁点暗示或鼓励，没有一丁点让她感觉到，他对她的生活感兴趣。

    真不甘心，就因为她没有时玥漂亮吗？

    太让她失望了，驰早竟然也是这么肤浅的人……

    ……

    在时玥变成学子网网红后，班里有些女生偶尔会议论起她。她们记得，时玥就是从前许洛斐说的那个“驰早的迷妹。”

    有个女同学说，网红都是照骗而已，只能活在网络里，一露脸就见光死。

    所以在应急培训那天，时玥的突然进来，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女生都偷偷的观察她。她听到周围的人称赞，“真的很漂亮”“气质也很好”……

    课间唐闻馨也借故回头仔细看了几次。确实，那女生真的很美，而且秀而不媚，清而不寒，也没有那些网红浮夸做作的感觉。

    这更让她难受。

    “最美志愿者”的热搜出来后，时玥更是成了大学城人尽皆知的网红女神。

    唐闻馨身边的女伴还安慰式的跟她说:“没关系，就算她从前是驰早的迷妹，现在知道你跟他是青梅竹马，也不敢造次了。你看她这学期，都没敢再去驰早的主页打卡。而且驰早也从来没理过她……”

    即使唐闻馨一直在辩解，她和驰早只是从前认识，没什么特别交情。大家还是默认他们是两家父母认定的，门当户对，一定会走到一起。

    可是，如果最终和驰早走在一起的是时玥，这将会是对她唐闻馨莫大的羞辱。

    到时候所有的同学都会暗笑她，名门之秀又怎样，还不是败给了一个网红。

    ……

    “……你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家人都宝贝你，所以你没有忧患意识。”蒋教授还在一旁苦口婆心的教导她，

    “在a大，身边的同学太多，你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我也能理解。等去了美国，你们专业就去你们两个人。你有困难多找他，这样多交流，才有感情。你如果还这样端着，驰早迟早让别人捷足先登……”

    唐闻馨沉默着没有说话。

    可能已经晚了吧……

    不管她有多好的牌，多强大的后方支援，驰早眼里没有她，又有什么用？

    在比谁先走进驰早心里的这一局，她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