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立即想起蔷薇。
年前她搬到母亲府里住后,又去过两次东宫,在崇文馆里继续翻查有关蔷薇花的记录,但遗憾的是,都没有找到可能的答案。
她念头只这么一转,便回笑道:“姊姊喜欢什么花?可惜蔷薇不是春季开的,要到夏季去了。” 沈清猗微笑,“不急。等到明年夏季,阿琰再考虑,送我蔷薇。”
萧琰心中一松,却也诧异,“为何要到明年夏天?”
沈清猗淡笑不语,那眸色清冽,却难以见底,仿佛蕴着一潭的水,太深,看不透。
萧琰看了她一会,无奈的笑叹,“姊姊你就是想让我猜谜吧。”
沈清猗一笑,“猜中了,有奖励。” “奖励什么?”
“你猜。”
萧琰:“……”
无语片刻,她又噗声失笑,作了个甘拜下风的表情。
她又问道:“姊姊喜欢春天什么花?——春暖花开了,我送你。”她说春天的花,是指自然野生的花,不是家养的花,更不是温室催出的花。她想,以沈清猗的性子,应该喜欢野生自然的——因为更具药性。想到这一点,萧琰不由弯了下唇。 沈清猗停下步子,转身面对着她,唇边噙着笑意,“阿琰喜欢的,我就喜欢。”
萧琰“哎”一声,强调道:“姊姊你要有自己喜欢的。”她是送花给沈清猗,又不是送自己。送自己喜欢的算什么事。
沈清猗看着她,眸光温软柔和,又仿佛清潭水面漾起了波纹,荡出了粼粼的光,让萧琰陡然生出“春风漾池碧,清波此处绝艳”的感觉,眼色不由微呆,便听沈清猗柔笑的声音说道:“阿琰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萧琰一愣。
阿琰喜欢的,我就喜欢。 阿琰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这话沈清猗以前对她说过:
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你最喜欢的,我就最喜欢了。
那时是在清宁院,她将要离开国公府去长安,问沈清猗喜欢什么礼物,沈清猗就是这么说的。 萧琰那时就体会到沈清猗对她有着深刻的感情,就像她对母亲的深刻感情。
现在,她又听到了。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沈清猗的眼睛,那里面的温柔,就好像一池春水将她包裹,让她温软又心口一痛,就好像触摸到了沈清猗最柔软的心扉,而这个心扉完全不设防的为她打开。萧琰蓦然明白,沈清猗对她的喜欢,到底是多么的喜欢。
那是完全的信任。
萧琰知道,对沈清猗这种冷清又自带防备的性子而言,要喜欢一个人很不容易,要完全信任一个人,那就更不容易了,甚至一生都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
但沈清猗向她打开了心房。
那是最柔软的地方,只要轻轻一碰,就能让人生痛。刀尖一戳,就能让人痛彻心腑。
萧琰心里涌动着感情:感动,欢喜,还有不能辜负,不能伤她的心。
她手掌紧紧握了一下沈清猗,郑重说道:“我会找到我喜欢的,送给姊姊。”
她喜欢的,沈清猗就喜欢。
是要送给沈清猗的,就要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这其实比较难,因为萧琰对花没有强烈的爱好,只有对美丽事物的欣赏而已。但现在,她必须要去很深的喜欢。
萧琰心里发愁,自己对哪种花会有不一样的爱?
沈清猗浅笑,说道:“好。”
她唇角微微翘了翘,她就是要让萧琰为她费心,不费心,怎能时时念着她,将她放在心上?她念着她,就会想起她多么喜欢她……而从很喜欢到爱你,界限很模糊。
她已经将情种到了萧琰心里,只待时机来临,就可以破土发芽。
她不能明言,却能以这样的方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潜入她心底……
沈清猗的自信又恢复了。
透出一种清扬的神采。
萧琰不由看呆了一下,赞美道:“姊姊真是风格清标,清艳绝绝。”
沈清猗笑起来,眼波流转,波光清冽中又流离出两分妩丽:三分风骨,三分风流,还有两分的风致、两分风情。萧琰头回见她这般姿态,不由得眼睛睁大,片晌吸了口气,喃喃道:“四哥没爱上你,真是……没道理。”她不能说自家哥哥眼瞎了不是。
但她真心觉得,这是四哥的损失。
转念又想,这世上还有哪个年轻郎君能比四哥出色?在她心里,四哥是最好的。姊姊喜欢的那个人,难道比四哥更好?萧琰心里痒痒的,好想问:姊姊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但她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姊姊和四哥还没有和离,现在就问这话是不合适的。
沈清猗见她望着自己发呆,琉璃般莹透的眼珠子又骨碌转了一下,真是漂亮可爱之极……心里就禁不住痒了一下,跟着眸光落在她花瓣般柔软的唇上,沈清猗心底蓦地腾起渴望,硬生生将脸转过去,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她心里默默念了一声。
动心忍性。
……可是动了心,又如何忍得了性?
萧琰见沈清猗转过脸去,以为是自己目不转睛盯得人转脸了,心里微微赧然,抬头看了眼天色,阳光从树荫间透下来,光线并不明亮,但她开辟紫府后,已与天地生出感应,自是能感知时辰流逝,回头说道:“快要到午正了。姊姊,咱们回房用午膳吧?”
她并不饿,但要盯着沈清猗用膳,心想不能让她随便对付。
沈清猗看了看天,心里有些不舍,只希望和萧琰就这么执手而立。轻叹一声,说道:“难得一起走走。回吧。”
萧琰见她神色怏怏,便笑道:“姊姊喜欢在林中漫步,我以后常来陪你。”
沈清猗转眸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岂敢食言。”萧琰笑道。
沈清猗睨她,“是不敢?”
萧琰立即领会,“是不想,不会,不愿。”
沈清猗表示满意。
***
无量观的午膳都是素食。
萧琰研习过药典,所谓药食同源,她对饮膳的调理自然懂个七八分,目光扫视沈清猗的食案,食物搭配上没什么可挑剔。道门追求长生,食膳养生本就是注重也是擅长的,何况她这个姊姊也是个中翘楚,食膳搭配自是符合时令又有利于身体,而且在根据她的身体特质用食搭配。萧琰没觉得膳食上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就是用膳的人了。
在萧琰时不时盯着的目光下,沈清猗笑着将午膳用尽了。
两名道侍入内撤食案时,萧琰叫住她二人,询问道:“至元道师以往用膳,可有用尽?”
松音和松节略有些踌躇,觑了至元道师一眼,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这位萧先生过问她的饮食,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甚至比起平时的清冷更温和了几分,松音机灵,便如实道:“道师往常,多时用七八分,少时用五六分。”
萧琰立即转眼,责备的看向某人,“姊姊!”
其实沈清猗对自己的身体调理还是很用心的,只是心思偏重,才形容消减,这会却是微蹙着眉道:“心情不舒阔,自是难以下食。”
萧琰听她说“心情不舒阔”心里也闷了一下,姊姊这一路走得坎坷,心情能舒阔才怪了。她心忖在沈清猗回道门前,自己多抽时间过来陪陪她,总会让她高兴些。
沈清猗见若有所思的模样,暗暗笑了。
午膳后,萧琰陪沈清猗在林间散步。回到居舍,沈清猗让她换了道袍,带她到自己做试验的药室,教她辨药。
沈清猗这回教她的,。
“这种毒,对洞真境宗师也起效。”,“无色无味,如果不与唾液和血液溶合,就不会有毒,一旦通过渗透皮肤或呼吸进入体内,,就算真气也会被侵蚀。”
萧琰神色一凛,宗师不怕剧毒就是在于可以在体内用真气将毒裹住,慢慢剥离出去,如果一种毒素连真气罩都可以侵蚀,。
她心里对沈清猗生出佩服,居然连这种毒都能制出来,赞道:“姊姊真是高明。”
沈清猗告诫她道:“阿琰以后要小心,不要以为晋入宗师境,就百毒不侵了。世间不乏奇人能士,制毒的高手未必只有我。——你来试试这种毒,辨识其中的药性,今后万一遇到类似的毒,最紧要的,莫过于侵蚀真气,其原理是一样的。”
萧琰应下,毫不迟疑的伸手去拿药剂瓶子。
沈清猗按住她手道:“你就不怕我没解药?”
萧琰看着她笑,“姊姊既要我试毒,岂会没解药?”
沈清猗斜她一眼,“你以后让我伤心了,。”
萧琰噗的一声,这名起的,。
一边笑一边道:“不会。”
我怎会让你伤心。